第十六话｜双姝斗
（三十一）智伏
多尔衮离开府邸，速速地回至沉月璧居，来到厅堂，见沉璧正坐於紫檀木花雕圆桌前喝茶，身旁有府婢侍立，手里拿着白丝绢绣花蝶团扇正为她搧风。
沉璧觉眼前有道影子，一抬眼，见是他来颇有些讶异。
「多尔衮，你怎麽来了，今儿不宿在府里吗？」
他笑了笑，「今晚特别来陪你，多谢你为我保住东莪。」他坐下，禀退府婢，待府婢退出以後，他笑道：「要不是你，东莪也未必能保。沉璧，你不知道我有多麽感激你。」
她亦回以一笑，「别这麽说，这是沉璧份内该做之事。相信就算是其他妻妾，亦会和沉璧一样，替你保住孩子的。」
「这话说得是不错，但她们一来没你这麽有勇气；二来没你如此机灵聪敏。」
「瞧你把沉璧说得这样好，沉璧心里头都开了满园子的花儿了呢。」
他爱怜珍惜地轻抚着她细致的脸庞，微笑。「东莪能保住，我虽很高兴，只可惜她是个格格，将来不能承袭我所有一切。」
说到这儿，她不禁黯然地为他感到失落，历史注定他只有东莪一个女儿，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或扭转的事实，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他不明她内心所想，也未查觉她若有所思，遂续道：「不过我不担心，孩子再生就有了。」他拉起她的手，「沉璧，我私心里总希望将来能继承我一切的孩子是你所生。这是我目前最大的心愿，如若能得偿所愿，那就太好了。」
闻言她心下感到十分为难。情感上，她真真是想为他生儿育女，然为维护历史之故，理智上她是绝不容许自己这麽做的。这会儿忽意识到他方才所说的「继承」二字，心下颇感到有些怪奇不解，遂问道：「多尔衮，你方才所说的『继承』是何意义，是指将来一旦你封官进爵，希望你的孩子能继承这一切吗？」
他笑而不答，心想：岂止是封官进爵呢？当然是继承我所打下来的江山，甚至是皇位啊。
她睁着双圆溜晶亮的大眼睛，似等着他接下来所欲言的答案。
他却未再多说，仅拦腰将她抱起，对她莞尔一笑，遂往寝室方向缓缓走去……
◆◇◆◇◆
翌日午后，多尔衮上完朝回至府邸，便至小玉儿的房里见她。
多尔衮一进房，见小玉儿端坐书案前，正专注地在抄写佛经。他上前，冷冷地对她问道：「听彤雀来禀，说你找我，可有何事？」
小玉儿放下笔，优雅地起身缓行至他身前，婉约地福了一回道：「臣妾是想，请贝勒爷不妨就让沈沉璧住进咱贝勒府邸。」
闻言，他十分惊讶於她的「大度」，遂不解而好奇地问道：「怎麽，你突然转了性子，竟这般大方起来？」
她莞尔一笑，「不是臣妾大方，而是臣妾心想，你俩已在一起，横竖沈沉璧是贝勒爷的人了，既如此，不妨就让她住进来，也省得贝勒爷得府邸、别院两边跑。」表面上虽是成全多尔衮接沉璧进府的心愿，实则是她想就近监视沉璧与多尔衮之间的感情状态。
他以为她是因被软禁，想示好讨好之故才会突然如此大度，太开心未细想，便笑了一笑地道：「这可是你说的，本贝勒若真这麽做，届时你可万万勿要後悔才好。」
「当然。既是臣妾所求，臣妾是绝不可能反悔的。」
「那好，本贝勒便择期将沉璧给接进府邸来。」
※※※
多尔衮着人於府邸里为沉璧备妥住处，三日之後便带她回至府邸。
进府邸以後，一路所经之处，所有奴才府婢见是多尔衮与沉璧，便全急忙停下手里的工作，起身恭谨地向他二人行礼。多尔衮牵着沉璧的手，一迳不停地往她暖阁的方向走去。
她看着他，心下有些担心。「多尔衮，沉璧真要搬进府邸里住吗？」
「当然。这事儿可是小玉儿自个儿提起的，既然她提了，我何乐不为呢？」
「可是，」她觉得不太妥，「她并不喜欢沉璧，何以会向你请求让沉璧住进来呢？」
「被我软禁，许是想讨好我吧。」他笑了笑，对她说道：「说真的，若她往後每件事情都能顺了我，勿要在府邸里头兴风作浪，或许我真会解除她的软禁。」
「可是沉璧仍十分担心，毕竟小玉儿诡计层出不穷。」
「怕什麽？有我在，量她也变不出什麽花样来。」他沉吟了会儿，道：「只是有件事儿我着实想不透，关於翦梅滑胎一事，何以那条狼犬谁也不扑，却偏偏扑至她身上？」
她便说道：「可否告知沉璧事情的始末？」
於是他便将翦梅被狼犬扑倒而滑胎一事，全盘告知。
她想了想，便道：「据沉璧所知，有一种驯犬之法，便是让狗儿熟悉某人的气味儿之後，再辅以攻击指令，就能造成那日翦梅被犬所扑以致滑胎的憾事。」
闻言，他十分讶异。「呃，你的意思是，小玉儿训练了那条狼犬，让牠熟悉了翦梅的气味儿，所以导致那畜牲的攻击是吗？」
她点头，「是，很有可能，这并不困难。只要小玉福晋常拿翦梅贴身衣物给狗儿闻，便能做到。」
至此，两人皆对小玉儿心计之深感到不可思议。
她对他道：「所以你现在便知沉璧所担心的是什麽了吧。」
他安慰她说：「不怕，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不论她设了什麽厉害的阴谋诡计，我总能对付她。」
见他如此自信，她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说，遂随着他往自己暖阁的方向走去。
◆◇◆◇◆
沉璧住进贝勒府以後，原本为多尔衮所软禁房中的小玉儿，几番因舒妃召她进宫面见、作伴，多尔衮迫不得已，只好解她禁足之令。
今日，小玉儿又为舒妃所召，一早，她特意身着一袭右衽、开裾，艳丽的明黄缎绣兰桂齐芳夹氅衣，有着石青缎绣玉兰桂花领、袖边以及石青卍字织金缎边，髻上簪有金累丝兰花簪与几朵花儿，腕上则戴有伽楠木团寿手串。打扮好以後，便由彤雀随侍，一同走出房外。走了不多久，便於回廊上遇见不远款款而来的沉璧。
沉璧着一袭清淡粉色梅花纹暗花绸袍料所制成之缎祫氅衣，见是小玉儿，不上前行礼似乎不太合礼制，只好勉强上前，恭敬地向她施了一礼。「沉璧给嫡福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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