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真是越发耀眼了,有人称道她是天上的骄阳,如君主般明亮,母皇也总是称赞小七的聪颖,说她现今已非池中之物。
君祈妍与她的七妹在国事上屡屡有争纷,她总为七妹那些天真的言论冷笑不已,说什麽男女如今应人人平等,应开放给男子当官,她以为母皇会斥责七妹,不料母皇只是沉默,说这事改日再议。
冲突一触即发,她俩的政言不统一,朝堂辩论君祈妍虽说不上屡败,可也占不上风,她对七妹的姊妹之情也愈发淡薄,恶劣的情况持续了约莫两年,母皇的身子每况愈下,也是该立太女的时刻,小七的年纪也该娶亲,一切又是那麽顺理成章,她办妥了母皇交代下来的任务,母皇的一句:「祈妍乃是国家之栋梁。」
君祈妍是知道的,母皇的偏袒,小七的身分,可这一切却又是令她如此不甘,身分低贱的十妹君若妍与七妹交好,她看着君若妍在御花园想尽办法讨七妹开心,她冷冷一笑,总有一些旁门左道的手法想接近小七的人,她俩挽着手前行,碰见了君祈妍,七妹笑容依然灿烂。
「小七,有些身分低微的人是不配与你一起的。」君祈妍挡在这条小径上,随意伸手摘掉了木桩篱笆里被保护的百合。
「二姐姐,我不喜欢你这般说小若。」七妹蹙起眉头,一脸不赞同的模样道:「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在我心中,二姐姐跟小若也是一样的。」
君祈妍冷冷一笑。「她不过是卑贱侍人所出,你说,她跟我一样?」
「二姐姐!在你的心中,我们就只有地位之分吗?」面对七妹的指责她只是沉默着,看着七妹失望的表情,君祈妍伸出了手握住,那个想好好抓在手心的人,却侧身避开了。
「我与七妹有些私事要谈,请你回避。」君若妍见君祈妍冷淡的面孔转向她,怯怯地点头欲走,却被七妹伸手抓住不让离开。
「在我眼里,只要是人,皆应人人平等。」小七依然紧抓着君若妍的手,还在发表她那套平等说,君祈妍听完只是露出荒谬的笑容,又来了,又是那种天真可笑的言论。
「没关系,以後二姐姐会懂我的。」小七拉着君祈妍的双手,眼神真挚的凝望她。
「你说人人平等,那你刚才乘坐的凉轿又算是怎麽一回事?你说人人平等,那麽为何男人没有官职?你说人人平等,那你现在享受的待遇难道是建立在平等之上?」君祈妍弹了弹手指,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这是第一次在私底下她对待她言语刻薄,步步逼近,她的笑容愈发上扬,心底却只感到愤怒与伤心,小心翼翼的付出,换来的只不过是与他人同样的地位。
「以後我当了女皇,我就会实践此时此刻所说的话。」小七眼底的坚决令她哑口无言,无法置信,就从一个幼稚天真的女孩嘴里说出要当女皇这种话语来,太荒谬了,呵。太荒谬了,君祈妍清楚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今非昔比,她只见君净妍的口一张一合,又重复的说那些荒缪的言语。
「等我登上皇位,会让你瞧瞧男人也是有能力可以当官的……」
君祈妍淡淡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我会帮你的,小七。如果这是你的愿望。」语毕,君祈妍伸出手,将刚刚摘掉的那朵纯白色的百合插在了七妹的耳边,温柔的抚了抚她柔顺的发丝。那想圈在温室的花朵终究是冲破天际了啊,母皇早说了君净妍非池中之物。
君净妍以为她的二姊姊终於懂了她,便开心的拉了拉她的手微微一笑,君祈妍也回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里多少带了点遗憾。
昭惠五十一年秋,二殿下君祈妍因企图谋害陛下而锒铛入狱,在牢里的第二个月沈容溪乔装来探望她,她扯了扯嘴角,见到了这个意外之人。
「不管你相不相信,君祈妍绝无谋害陛下之心。」
沈容溪望着她,露出了一抹微笑,这抹温暖的微笑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成了救赎。「七殿下相信你。」
君祈妍闭上眼睛,「小七相信我,那你呢?」
「我相信七殿下。」
「呵,原来如此。」她的手臂举起却无力的放下。「你走吧,这里不是什麽好地方。」
「再过两日,七殿下会找到证据救你出来,七殿下让我转告你,让你好好吃饭。」沈容溪将篮子放在她的面前,里头全是她最爱吃的熟食,君祈妍靠在墙眯起双眼瞧着眼前这个男人,点了点头。
朝堂上早已布署好了她的人,她那愚蠢的七妹果真尽心尽力救了她出来,她蛰伏在府里再无动作,等着安插在七妹的人在南方被凰朝军队所掳,於是就被发现了带着七妹字迹的亲笔信。
信里写了什麽,只有母皇与君祈妍知道。
昭惠五十一年冬,女皇陛下病逝,太女君净妍涉嫌通敌叛国被贬入狱,太元一年春,君祈妍继任皇位。
一切如此完美得按照计画进行,可她却从梦中惊醒了,又回想到过去的事了,如今沈容溪依然躺卧在她身侧熟睡着,她伸出手抚摸着他柔和的睡颜,他的眉毛舒展开来,唇瓣也不再紧闭着,那样美好的人……她低下头咬着他的唇,直到他痛苦的皱着眉头醒来。
「时候也不早了,不想见见你的七殿下吗?」君祈妍一手托着腮,微笑的看向这个脸色苍白,唇瓣染血的男人,真美。
沈容溪的神色渐渐清明,「我来替陛下更衣。」
君祈妍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擦了擦他唇角留下来的鲜血,那唇瓣上还留着她的齿痕,「哎呀,我是不是咬重了呢。」他只是低下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沈容溪动作的手突然一顿,他张了张嘴终究是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君祈妍望着他低垂的眸子突然一笑。
「我那娇生惯养的七妹不知可否受得住那地牢呢?你也去过的,那里的确不好待,是吧?」
沈容溪沉默地将外袍披在君祈妍的身上,缓缓道:「外头天冷,陛下保重身子。」
「啊,原来已经立冬呢。」君祈妍望向窗外,枝头上的蜡梅已悄悄开了花。
她转身瞧着沈容溪,见他依然是半掩着眸,看不清他在想些什麽,可似乎不是些什麽好事呢,罢了,让他折腾去。君祈妍挥了挥手,让沈容溪退出了寝宫,她走向前将窗打开,寒风迎面袭来,冷的她一脸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