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不遠 — 之十 他的願望,她的願忘

正文 愛,不遠 — 之十 他的願望,她的願忘

[因为太重要,所以写在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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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昼长夜短的夏季来临,方敏乔的生活也逐渐步上轨道,她便开始着手安排申请进入维也纳大学就读的事宜。

她将硕班导师的推荐函及其他相关文件准备妥当寄出,希望能顺利通过冬季入学的审核。(注)

当然,在等待入学审核的面试通知下来之前,她的日子还是照样得过。

而她那烦人的邻居卢卡斯,也照旧老爱经常跑来叨扰她的清静。

这天将近晚上八点时,天色依旧明亮,有人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在这时间来找人生地不熟的她。

正在写稿的方敏乔只好先搁下手边的工作,前去应门。经过好一阵子的相处,她已经很清楚,如果不能先把卢卡斯打发走,她就别想专心做自己的事。

「民乔,你明天有事吗?」卢卡斯见她开了门,腆着笑脸,劈头就这麽一句。

「如果是你一时兴起想找人当你的人体卫星导航,那我就有事。」方敏乔几乎看穿了他的意图,直接打枪他。

「啊⋯⋯别这样嘛!」卢卡斯随即露出讨好的笑,「好不容易夏天到了,就应该要把握阳光的季节到处走走,不然冬天一到,会持续大半年都是灰蒙蒙的阴天,到时你就会想念这时候的太阳了——」

「我的故乡台湾一年到头都很热,连冬天的气温都有十几度,我正想好好体验一下奥地利零度以下、会下雪的冬天,这样很好。」方敏乔挑了下眉,故意跟他唱反调。

「可是,你现在已经人在维也纳,入境随俗不好吗?」卢卡斯继续游说道。

「对我来说无所谓好或不好。只是我不想。」她回答得乾脆。

「为什麽?」

「不为什麽。」

「你这样会把自己闷坏吧!」

「我不介意。」她相当满意目前的茧居生活。

「可是夏天的维也纳很美噢!你来这里才不到四个月,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仔细看过,对吧?把短短三个月的夏天浪费在小小的公寓里,未免太可惜了。」

「你自己不也才来维也纳不到一年吗?明明还是一个超级大路痴,却说得好像你是在地通一样。」她忍不住要吐嘈他。

「哎呀,所以我们两个一起结伴认识维也纳,不是正刚好吗?」

「才不刚好。」方敏乔白了他一眼,「坦白说,你是希望有个方向感好的人可以替你带路吧?」

「呃,好啦,这也是其中一个很小、很小的原因。」卢卡斯的笑容顿时渗入一丝尴尬,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公厘不到的距离,「但我是真心诚意想要邀请你一起出游,你不要一下子就否定我的善意嘛!」

方敏乔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不是我在说,你在补习班的人缘就那麽差吗?一定会有其他同事愿意——」

「这不是人缘好不好的问题嘛!之前我不是就跟你说过了,我跟他们有生活型态上的差异,要出游还是找你最适合。」

「所以我这个单身女子住到你隔壁,就那麽凑巧变成你相约出游的好对象了?我该说是你太过敦亲睦邻,还是我太倒楣?」

「民乔,别这麽说嘛!明天⋯⋯其实明天是我的生日,但我的家人都住在萨尔兹堡,不是周末我也没办法回去,所以想找个可以好好聊天的人出去走走⋯⋯」

「哦,明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方敏乔有些惊讶。

「谢谢你。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出门好不好?」卢卡斯近乎请求地望着她。

方敏乔想了想,问他:「几点?去哪里?」

「⋯⋯啊?」她顿时转变心意,卢卡斯反倒愣住了。

「我是问你,我们几点出发?你想去哪里玩?」她没好气地重复一次。

「喔喔!早上八点可以吗?我们可以先去Anker(连锁早餐面包店)吃早餐,然後搭U-bahn(地铁)去旧城区逛逛,史蒂芬大教堂和哈布斯堡皇宫你还没去过吧?那里是维也纳的经典景点噢!中午吃过午餐,我们再前往美泉宫(或译熊布伦宫),傍晚那里会举办夏夜露天音乐会,每年都会吸引许多人潮,我们早点去排队的话,说不定可以占到视野很棒的位置,近距离聆听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演出,肯定超棒的!」得知她应允了自己的邀约,卢卡斯便欢天喜地说个没完。

「好了、好了,你的废话还真多,快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见。」方敏乔受不了地对他摆摆手,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一边说话,一边把门关上。

「敏乔,你真好,你的内心就跟你的外表一样美丽。」卢卡斯连忙在门扉完全闭拢之前对她送出这麽一句。

得了吧他!以为说句好听话就能收买她吗?真是天真的孩子。

将大门重新上锁後,方敏乔有些不以为然地轻哼了声。看样子她这下又多了一项查询、安排路线的临时工作,她可不敢指望那个路痴丝毫不靠谱的方向感,他别把自己搞丢就谢天谢地了。

只不过,她似乎没发现,方才卢卡斯以非常标准的发音说出她的名字,相当自然而然地。

举凡外国观光客来到维也纳旧城区,圣史蒂芬大教堂绝对是必去的首要地标。始建於1359年、日後数度改建的它,拥有八百多年历史,高耸的南塔塔尖高达一百三十七公尺,让它成为世界第二高(仅次於德国科隆大教堂)的尖塔建筑。

圣史蒂芬大教堂采哥德式的建筑风格,教堂屋顶贴满了彩色琉璃瓦,教堂内部除了有华丽繁复的雕刻及精致的画作,还有引进室外阳光的彩绘玻璃窗,令人惊艳的缤纷光影将宏伟宽阔的神圣空间妆点得斑斓灿烂。

尽管不是周末假日,但教堂依旧涌进络绎不绝的观光客。信仰天主教的卢卡斯一早来到这里,竟然可以压下拿起相机拍照的冲动,率先进入教堂内,对着主祭坛进行礼拜。

不知为何,他那虔诚敬穆的神情,让方敏乔心中冉冉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感动。

尽管周遭人声充斥,但他仰头凝望圣像的模样却有一股静谧平和的氛围。

「不好意思,民乔,让你久等了,你一定觉得很无趣吧?」礼拜结束後,卢卡斯转头望向她微笑。

方敏乔不介意地摇了摇头,「不,我尊重你的宗教信仰,甚至觉得很感动。你刚刚在跟你的神祷告吗?」

「嗯,我在对天主祷告,祈求祂赐予我足够的勇气与力量,去完成我心中的愿望,每天都更接近我的目标一些。」卢卡斯十分慎重地说道。

「是吗?那祝你好运,早日达成心愿。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出去吧。」她识趣地没有追问他的心愿是什麽,随即转身往出口走去。

「谢谢,我也希望如此。」卢卡斯边说边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出了教堂,卢卡斯又一如既往地观光魂上身,对着教堂外观猛按相机快门;甚至跑到附近街边的角落蹲下身,只为了将高塔一并纳入相机有限的摄景框框里,试图拍得教堂的全貌。

「民乔,我在这里帮你拍一张好不好?」拍到满意的照片後,卢卡斯兴奋地笑问。

「不了,我没兴趣当人形比例尺。」她倒是兴致缺缺。

「你不想拍个人照喔?那,跟我拍张合照留念吧?」他立马说出新提议。

「⋯⋯」方敏乔无言了。他这两个说法的意思不都一样吗?而且她都说不想拍照了,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然而,当她正想开口拒绝时,一对用英国腔英语交谈的外国情侣从她背後走过。男人说今天是女人生日,她可以随意要求他为她做一件事当作生日愿望,比如说背着她爬上圣史蒂芬大教堂最高的塔顶,俯瞰整个维也纳市景之类的。女人大笑,说她才不会那麽便宜他,她一定会许一个他得花上一辈子时间才能完成的超高难度愿望⋯⋯

没来由地,她有些怔然,那对男女的对话竟是如此似曾相识,彷佛相类的情景昨天才发生过一样⋯⋯只是当时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暖心地牵着她的手,如今却只剩下她孓然一身,人生的反讽法当真令人难以承受。

嗳!事到如今,那段回忆早已是毫无意义的陈年旧事,她早该彻底遗忘,这样对自己才是最好。她明明比谁都清楚,却又偏偏想起⋯⋯

「民乔,你还好吧?民乔?」卢卡斯见她忽然间恍神得厉害,有些担心地摇了摇她的手臂。

「哦!没事⋯⋯我很好。」方敏乔用力深呼吸一下,再长长地吐出来,这才感觉稍微轻松了些。

那些纠缠难解的情绪,是她自己要处理的,与卢卡斯无关。今天是他生日,本该好好为他庆生⋯⋯她这麽告诉自己。

「我看我们就站在这边拍合照吧,刚好可以把圣史蒂芬大教堂的正面拍进来。」

「嗯,好主意!」听见她说的话,卢卡斯不知怎地莫名开心,顺势搂着身高矮他一截的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举起手机自拍,「来——Cheese!」

方敏乔很想挤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来,但她赫然发现,这个动作不知何时对她而言变得好难,毕竟她已经好久好久未曾展颜微笑⋯⋯

本想努力假装一下,但卢卡斯已经拍好了,手机也收了起来,这个念头便作罢。

所以她还是应该早些拒绝他的,自己是这样一个差劲的合照对象⋯⋯

「好,下一站是哈布斯堡皇宫!我们出发吧!」卢卡斯的心情倒是相当愉快。

「哈布斯堡皇宫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我们走路过去吧。」方敏乔拿出地图看了一下,确定方向和路名後,便迈开大步向前,像是想藉此甩脱突然闯进脑中的那些恼人思绪。

「民乔,你别走那麽快嘛!等等我!」

「你自己加快脚步跟上,不要边走边拍照啦!」

「这是最後一张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把相机收起来,或是我们分道扬镳各逛各的。」这家伙是在逼她将他就地丢包就对了⋯⋯方敏乔下了最後通牒。

卢卡斯连忙陪笑脸跟上,「好好好,我不拍了就是了,不要瞪我嘛⋯⋯」

注:关於奥地利高等教育学制(没兴趣的话可跳过)——

奥地利全国共有十八所公立大学(免收学费,只收每学期三到四百欧元的注册费),学习年限一般为四到五年,分为基础学习阶段两年及专业学习阶段二至三年。学生必须在校方规定年限内修习足够的必、选修课的学分,并通过考试,最後撰写一篇毕业论文,论文审核通过後,即可直接获得硕士学位。博士学位是奥地利大学里仅设的高等教育学位,是大学教育的延续。

但随着欧洲高等教育一体化进程的推进,奥地利大学的许多专业科目也开设了三到四年制的本科,以及一至两年制的硕士班。

不过,奥地利属於教育市场非开放国家,一般公立大学在招生时,会先保证本国学生的入学要求,其次是欧盟国家学生,剩余名额才开放海外学生申请。入学条件有二,一是必须被本国大学录取,二是经奥地利国内大学正式录取後,先进语言学校学习德语,通过学校语言水平考试合格後,才能正式进入大学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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