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里的荷静静的、亭亭的伫立着,仅偶尔随风摇了摇,又止,直到银光洒上叶面,醒悟,月已上了树梢。
辉王宫的夜多麽地静,宫人们早歇息去了,只轮值侍卫放轻的脚步声响在各个院子里,只窗外蝉鸣流水般倾泄,只城里夜鹭声由近而远、由远而近。
映霜澈的书房里也是极静的,三人坐上书房的椅子,却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只听着屏风後沉沉睡去的女孩轻柔的呼吸声。没人开口,三般的思绪在平静的海面下翻滚,就等着谁先掀起浪来。
终於有人出声敲碎了沉默。
「她左手上的玉扳指,原是你的罢?」拿出已经翻玩很久的、先前从卿卿手上取下的碧绿玉扳指,霜澈神色冰冷。
「是。」撇了眼霜澈,初一月装作漫不在乎,却带试探性的问「那又如何?」
「我记得这扳指是你曦国左相替你找的,有安神的效果,而且确实也用上了,从我再次睁眼开始,她下意识里一直搓着这东西,几乎没停。」霜澈道,平常只用来对付下属的凌厉视线第一次带着怒意扫向自家兄弟「那是不安的表现,你们逼她做了什麽事,让她得藉着这种东西才安得下心?」
「那是…」初一月顿了一顿,似乎想说些什麽,又住嘴,再启口时眼角已带满了戏谑,往後舒适的靠上椅背「贤弟记忆力倒好,那你可还记得当初左相为何要替我寻来这只扳指?」
「当初曦国左相替你寻来这只扳指是你十岁的时候,你下令斩了几个压榨人民作威作福的地方官,惨叫声每夜每夜的响在你耳畔,每夜每夜的做恶梦。」眼神骤现冷意,霜澈的目光朝向初一月、雪清、最後回返到初一月身上,咬牙「你们,逼着她杀人?」
初一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会杀了赵右相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呢。」
霜澈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同为日之族人,就算你想在雪清赶回我国的期间接管辉国也并非不可,褚左相知道情况的,就算大臣们有反抗声音他也会帮着你压下来,为什麽非得把卿卿推上掌政者的位置!一个小姑娘当政,赵国忠怎可能不反!赵国忠既是反了,卿卿怎能不杀了他!这样的结果你怎可能料不到?」
「那好,就算我的确料到了,我逼着她杀人了,那又如何?」初一月承认,抬眼。
「这……」
「当初她还在街头卖艺,一眼就被我们看上,当时就已经把所有计画都谈好了,不是麽?」要说霜澈脸色难看,初一月也不见得气色佳到哪去,一般的冰冷「按照计画,不让她杀几个人是不行的,有说错吗?你当初不也为此把她带上了与雁国的战场?如果仅是为了探勘雁国虚实我们何必开战?为了找那个开战理由我们费了多少心思,你忘了麽?」
「我……」一愣,他只得道「但她已救了我的命,是我救命恩人,至此以後,只要我映霜澈在世一日,我必定……」语句立刻被初一月打断。
「映霜澈?」初一月嗤的一声冷笑「“映”霜澈?念得倒顺,皇长子殿下,您可还记得您姓什麽?这辉昼王您当得可还舒适?」
「……」他语塞。
「不想一起见到日之族复兴那一日的话,您就走吧,带着那小姑娘走吧。」初一月叹口气「否则,还请您以大局为重,管管您自己的心。貌美、能歌善舞、兵刃使得好、还愿意为了您杀人的女人,这片大陆上没有多少的。皇长子殿下,谨记吾等的初衷,一月告辞。」起身一转,大步流星的走了,还不忘回头抛下一句「不只那小姑娘变了,皇长子,您也变了。」
留下两兄弟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