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学校运动会。
霍杰凡跑完男子组大队接力後,便和其他同学坐在看台上,准备帮女子组加油。
人群里,他一眼就看见郑彩书。就她那白净娇弱的样子,别说跑步、要她稍微走的快一点,都怕她因为手脚不协调而跌倒。可此时她却站在场边,忙着把选手号码牌别在身上。
不用别人说,郑彩书心里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上场。要不是班上的第一棒赛前突然腹泻不止、离不开厕所,也不需要轮到她这板凳选手。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很讨厌运动,尤其讨厌跑步,现在却要她代跑一个关乎班级荣誉的比赛,简直要她的命。在这世上,没有比高中生更在乎大队接力的族群了。
她站在跑道旁,把口袋里的零钱、发夹和护唇膏全掏出来,塞进白巧希手里。
白巧希一一伸手接过,看郑彩书紧张的嘴唇都白了,忙握住她的手。
看台上的霍杰凡,此时无念无想的盯着郑彩书发呆。她正忙着把一头长发紮成马尾,发尾甩啊甩的,不停撩拨他的心。其实他也不知道郑彩书有什麽好看,或许越是读不到她、越想了解她的关系?这阵子他看她的时间变多了。
大会广播响起,要每班的第一棒选手各就各位。郑彩书犹豫了下,便把她天天戴在手上的编织手环拿下来,一并交给白巧希。去除身上多余的物件,或许可以少些阻力。
就在这瞬间,霍杰凡瞠着眼,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读到她了。
郑彩书勉强拚尽全力跑了一百公尺,接力棒虽然顺利交出去了,但她也在交棒後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这一跤,把额头磨破了。
同班几个在场边呐助阵的女同学纷纷惊呼,一群人围上去,七手八脚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才刚站好,眼前突地一暗,幸好有人扶着,她才没有倒下。此时,一道血痕缓缓从她发线流下来,把几个比较胆小的女同学吓的尖叫。
郑彩书忙着跟眼前乱转的星星对抗,还无力搞清楚发生什麽事,只能头重脚轻的任人搀扶。此时霍杰凡排众而来,不发一语便把郑彩书拦腰抱起。在她的脚离地那一瞬间,场上涌起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这一幕要说多帅气……大约是足以让还没沦陷的女生为他坠入爱河、已沦陷的女生燃起熊熊妒火的程度吧。果然世界就是这麽不公平,人帅真好,人丑性骚扰。
场上的大队接力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却因为场边的小小骚动,看台上的欢呼声不知怎的静了下来。全校师生的目光都忍不住放下比赛往他们看来。
霍杰凡无暇去管有多少人在看他们,也无心理会那些视线里有多少愤慨、忌妒。他专注盯着怀里的郑彩书看,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他真的读到她了。
『好晕……』他听见她想着,『这个人是谁啊?长的好像坐我隔壁的那个……』
他笑出来,很想告诉她,他就是坐她隔壁那个。大概是两人平常没什麽交情的缘故,郑彩书直到昏过去前,心里都还纠结着为什麽隔壁男同学会跑来救她这件事。
「没事没事,只是磨破皮。」校医替郑彩书涂药,再贴上纱布。「伤口好之前,尽量别碰水,另外,这条药膏给你,结痂的时候开始抹,抹的勤劳一点,或许不会留疤。」
大概因为伤口在脸上,才让校医破例多开了一条平常要自费的美容药膏。只是严格说起来,伤口是在额头上,且三分之二没入发线里,即使留了点疤,也看不清楚、不碍事。
她愣愣接过药膏,塞进左边口袋,接着伸手进右边口袋,拿出白巧希刚来看她时,还给她的编织手环。
郑彩书母亲走的早。那年她还小,始终无法相信母亲离开自己的事实。在母亲少的可怜的遗物中,她挑了这只手环,希望每天戴着以表对母亲的念想。後来渐渐长大,这手环便成了她的护身符,几乎不曾拿下来过。
经过刚才那一跤,她更笃信这手环肯定是保她平安的护身符,不然怎麽解释她才拿下来没多久,头就摔破了呢?
霍杰凡送郑彩书到保健室後,来不及看她上药,就被同学找了回去,说要他代表班上领奖。这会儿刚领完,他走进休息区,见到她半坐在病床上闭眼休息。
他一边走近,一边惊恐的发现:他又读不到她了。
他在床边坐下,轻微晃动惊醒了她。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郑彩书有些不自在。
「怎麽了吗?」
霍杰凡看着她的脸,没把话听进去。他一心只想着这是怎麽回事,他不过离开一下,就再度被郑彩书的心列为拒绝往来户……不带这麽傲娇的吧?
他一边思索刚才在看台上读到她的瞬间,目光一边在她身上梭巡,好一会才锁定她左手腕的编织手环。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问题就出在那手环上,於是他一语不发的伸手去解,谁知才刚碰到,手指就烫了一下。
他忙缩回手,感觉一股要烧穿皮肉的痛感直往骨头深处窜。他低头检查,果然看到几个被腐蚀出来的洞,几秒後癒合如初。
他有神族的自癒体质,这种程度的烧烫伤,对他来说造成不了威胁。只是身为主宰世界的种族,先天优势一向替他省去很多被伤害的可能……能让他这麽吃痛,这也是第一次。
非常有趣。他想。
他看着她,心里盈满陌生的情绪。一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种情绪叫做「喜欢」。
「你怎麽了?」
见他反应不太对劲,郑彩书忙出声关心。
霍杰凡只是收回手,露出饶富兴味的笑容。
「没事,」他说,「只是被静电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