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娘，」那氏柔声唤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上官夫人被那声娘喊得气都消了，她开心的对自己的媳妇道：「你说得对，既然如此，你认为该如何处理这个婢女？」
「交给我们吧，」那氏温顺的笑着，「我和祈定会处理得不着痕迹。」
我被揪得手臂很疼，一块破布被强塞在嘴里更是难受，但无论他们说什麽，我都彷佛不在乎了，一切都是命，是死是活早就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
获得上官夫人的同意，他们夫妻俩又扯着我离开饭厅，那氏把我嘴里的那块布扯了出来，她对我笑道：「委屈你了，不过你今天就能愉快的解脱了。」
随後她不等我反应，便咬住剑鞘拉出一把使人檩然的匕首，她冷艳的笑了笑，嘴里有些模糊的说：「祈，你抓好她，我亲手送她上路。」
我下意识的竟然想挣脱，但胳膀被紧紧勒住，根本没有一点机会可以逃脱。我不是早就死心了吗？痛楚只是一时，接下来就能轻松了......
又有一个念头敲醒我，不是要找到翠狸让我回去？不是答应了灵曜什麽？上官颐也在秦国等我？我若就这样死了，疑惑永远也不会解决，有些事只会让我遗憾，我还没到那种死而无憾的境界。
那氏一反手，那剑刃就朝我袭来，我找到空档反射性的往前一踢，踢中她的小腹，本以为这样只是死前的挣扎罢了，她很快就会再朝我刺来。
可是她却蹲在地上，抱着肚子一动也不动。
「莺儿，莺儿你没事吧？」大少爷推开我，冲上前抱住那氏，但那氏的脸转为苍白，她难过的说：「祈......好痛啊......」
「怎麽了？为什麽突然......」
「我怀孕了...抱歉，还来不及跟你说......」她紧咬着唇，都快要渗出血，手紧紧抓住上官祈的衣襟，「但恐怕是保不......」
我靠着树木，想着要不要现在溜之大吉，但他们两人的忿忿目光双双看来，我感到不太妙。
「你这个......！」
「算了，祈，」那氏闭着双眼，「她不会武功也逃不出去的，先让我休息一下。」
大少爷愤怒的一甩衣袖，他将那氏移到树旁，让她倚着树木喘息，接着他狠瞪我一眼，朝我走来。
「呜呜......」
他双手压住我的气管，把我重压在树旁，用力的要把我掐死，我觉得渐渐吸不到氧气，脑好像灌了水泥般胀胀的，双眼也被黑暗所屏闭。我想拉开他的双手，但徒劳无功，最後用尽气力的放下迎向死亡。
「你真狠啊，连我的小孩都要扼杀...呜！」
束缚忽然被解开，我从树干滑下，坐在地上。突然有大量氧气进到肺部，我用力的大口喘气，但觉得眼前仍一片漆黑。
我死了吗？
为什麽我看不到？为什麽？
「朔儿，你没事吧？」有人紧抱住我，我的手摸上他的脸，是上官跫玥。
他来救我的吗？
「我，我看不到......」我害怕的说道。
「放心，再等一等就会看到了。」
听到他这麽说，我好像就真的放心了。
猝然耳边传来一声惨叫，还有那氏的尖叫声。「不！求求你放过他！祈！」那氏转为啜泣，呜咽着求着上官跫玥。
「你们这对心狠手辣的夫妻，我真恨不得把你们碎屍万段！」上官跫玥顿了一下，闷声道：「你们的孩子出世也只会危害人间，我看还是除掉好了。」
「不...孩子是无辜的！！」那氏苦苦的哀求，「拜托你手下留......啊啊！」
又是一阵夹杂着痛苦的惨叫，还有重击到肉体的声音，我全身发毛，手上还摸到湿湿的东西...我闻一闻，是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是掺着血的泥沙变成了块状。我庆幸我此刻看不到，否则我应该会当场呕吐。
「啊！」我叫了一声，一只潮湿的手攀上了我的手臂，应该是沾着血的。
「我要杀了你！」他大吼，是大少爷拿着什麽东西向我刺来。
我奋力挣扎，但重量顿时消失，也没再听见大少爷的声音。
「跫玥、上官跫玥...」我恐惧得叫着他的名字，万一他也这麽对待我...「不要，你会不会也......」
有人再我的腰间轻点了一下，光线透入了我的双瞳，下一秒，色彩景物又再次出现，我感动得几乎要流泪，眼前是对我微笑着的上官跫玥。「朔儿，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我愣愣的看着他，直觉的说：「上官跫玥？」
「是我没错。但我希望你叫两个字......」他无奈的笑道。
「他们呢？」我想要看他身後，但他坚持不让我看，「他们死了？」
「没有，但差不多快了。你不要再探头探脑了，我後面的那两人很惨，你真的要看？」他有些贼贼的笑道，我扫了他一眼，他除了衣服上沾上了为数不少的血渍，手却出奇的乾净。
我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摇了摇头。
「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若是被人看到了，只怕会被围攻。」他站起身来，摀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到後面。我忙乱的想拨开，一边问道：「安全的地方？」
「我的房间。」
午後和煦的阳光，是个晒棉被的好日子。尽管早上阴沉沉的下了些雨。
「不要、不可能。」
「你确定？」上官跫玥怒气值又开始上升，「我给过你机会了，一，死，二，跟我去秦国。」
我皱着脸，气呼呼的道：「上官濬才刚离开，我没有心情和你去哪里，更何况，我还得随时防范你会不会给我下毒。」
「下毒？」他疑惑的问。
「月娥说她给上官濬下的毒是你给她的，」我插着腰，质问道，「要不是因为他已经断气，不然我早就来找你要解药了。上官濬的死，除了月娥，一部分也是你害的。」
「我......」他被我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难道你也知道月娥打算对他下毒？」我问道，一步步逼近他。
「不，不是，那只是我给她的报酬。」上官跫玥避开我的视线，心虚的说道：「我要她当我的眼线。」
我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碎了满地。
「朔儿......」
「你不要过来！」我後退了一步，愤怒的说：「所以你才会知道我想逃出去，你才会知道我找二少爷练武？你还反过来陷害他？！」
上官跫玥忧心的望着我，一脸歉意。
「那你也和大少爷串通好打猎的那件事？」
「不......」
「就算你没有好了，你在看到大少爷打算射死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让我死的这个想法？有吧？」我踩到一块锐利的瓷片，虽然很疼，但还是目不转睛的瞪着他，「你也知道月娥其实想杀上官濬，才把毒药给她的吧？她又是怎麽下毒的？成功的让我怀疑却让不知情的上官濬喝下？」
「她把毒药放在茶壶盖上，在给你之前才盖子放上去吧？这是我教她的，因为她问我如何在茶里下毒，却又得先向别人证实茶里无毒。」上官跫玥眼中是深深的懊悔，他想走近我，但又碍於那一地的瓷片，迟迟过不来。「但是我并不知道她要杀的是上官濬啊！她这麽做，若你因为深信不疑而喝下茶，死的就是你了。」
「我还真希望死的是我...但不管死的是谁，也都如你的愿吧？月娥也成功的自杀让我被怀疑。」我悲哀的望着上官跫玥，说：「你自己说吧，你设计我多少次了，凭什麽要我跟你走？凭什麽要我信任你？」
「......但你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杀的。」
「我也不打算留在这里。」我把碎片踢开，淡定的直视他，「我会待在吴国，但不会跟你走。」
他轻盈的一跳，跃到我身旁。我往後一踏，他却拉住我的手，道：「是我救了你。」
「是吗？」我把手抽出，语调中不带任何一丝感情，「所以呢？上官濬也救过我，他却从来没要我回报什麽。」
「不要拿我跟他比！」他像是被触怒了一样，突然把我推开，我一愣，被他推倒在地上，心中却赫然萌生出罪恶感。他俯视着我，眼中闪过歉意，伸手想要将我扶起，但我拨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无所谓的拍一拍布衣。
「朔儿......」他停顿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想再说下去了，但他又忽然小声的讲一句话。
「对不起。」
好像这句话很难说出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