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车程里，我们都玩着真心话大冒险，我曾经不屑、觉得无聊的真心话大冒险。
「你真的没玩过？」
「废话，这不是女生才在玩的东西？」
「也有男生在玩呀，像我们国中班上的男生，就用这个游戏听到不少人的八卦。」
「吵死了，那我说我没朋友行了吧？」
「还没朋友咧！」她戳我的额头，真是。
「哈！你又输了！」
「再笑我就不要玩！」
「好嘛！别生气！」语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问：「要真心话还大冒险？」
「当然是大冒险！老子才不给你问真心话！」
「唉唷！有骨气，但容我提醒你游戏规则：大冒险的额度只有三次，你已经用掉两次了哦！」
「哪有这个规定啊？是你自己加的吧！」
「不然大家都选大冒险就不好玩了啊！」
「一直问那些有的没的屁问题才是吧！」我皱眉：「算了！大冒险也很白痴，尤其是你出的，对老阿婆抛媚眼咧！万一她等等真的爱上我怎麽办？」
「你需要担心的是她如果报警的话，你要怎麽跟警察解释吧？」
「她都那把年纪了，还对她抛媚眼是给她面子好吗？还报警也太不知感恩了吧？」
「重点是这样就报警也真有趣。」语心坏心地笑了，她还真是顽皮：「还好你抛了媚眼之後，她根本无视你。」
「不只这样，你刚刚还叫我对那个叔叔露齿笑。」我打寒颤：「他等等以为我要跟他搞断背山的话怎麽办？」
「这是为了报复你啊，谁叫你刚刚还叫我对小弟弟吐舌头，我还担心被他妈妈打咧！」
「对嘛！说得真好，那咱们就停止这游戏呗！」
「不是吧？」语心揪住我的衣摆：「应该是从现在起只准玩真心话，不要玩大冒险打扰到旁边的人才对。」
奸诈的家伙，轮到我的时候才这样说。
「别问我喜欢谁之类的蠢问题哦，我直接回答你没有人！」
「谁要问你这种问题啊？想也知道你会说自己。」
「最好是。」我看这娘们已经蓄势待发、准备要问那等蠢问题了。
「想也知道你其实有喜欢的人吧？」语心耸肩：「还叫别人不准问，根本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是因为太多人都喜欢逮到机会就问了。」
「随你罗。」语心想了想：「那我就问……你对我的第一印象？」
「不要这题！」我大呼：「下一题！」
「认真一点啦。」
「我才不想造口业！」难道我要实话实说，我当时觉得你智商有问题？
「……我觉得啊，那个女生一直在摺星星，而且不知道在哭什麽。」
「哼，那要我回答你为什麽在哭吗？」
「别自己加问题啦，那是你自己想回答吧？」
「不想听就算罗，反正也没有原因。」
「你很有事才是最大的原因吧？」
「你都没有这种时候吗？就是想哭，一时也不知道是难过什麽，可能是想念谁吧？或者单纯因为无奈、因为悲哀。」
「果然很需要治疗。」我觉得我们已经偏题了：「继续猜拳啦。」
谢天谢地，我终於赢一次了。
「我才没什麽想问你的咧，可真为难我。」
「那你就问我同样的问题啊。」
「呃，嗯，好吧。」实在有点紧张啊，因为我知道语心这小鬼肯定会认真回答的：「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麽？」
我以为她会回答「打架被拖来辅导室的小混混」或是「在合作社帮我赶走婊子的英雄」，但她回答的是：
「整天趴在栏杆，看着天空发呆的奇怪男生。」
「那麽早就注意我罗？」
「其实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王世杰，每个人提起时都会笑一下，像是纱奈那一团的。」
「哼，不需要你提醒我，我是顾人怨的东西。」提起时不禁嗤之以鼻，我的名字，让人连带想起我整个人。
「每次别人提起王世杰，都说是『垃圾杰』，每次你经过我们教室，大家都争相叫嚷：『快看』、『垃圾杰在外面』。」
「随便他们，我习惯了。」
「可是我觉得他们怎麽可以这样，你明明有名字的。」
「管好你自己就好，我怎样都无所谓。」
「不过其实在发现他们一直讲之前，我就注意到你了。」
「太碍眼是吧？」
「我不是说过了，你没那麽糟糕。」
「我就是觉得自己那麽糟糕。」
「看到你的第一眼，连跟你对上眼都没有时，我就有种被电到的感觉，好像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而且我很在乎你。」
「可是你却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对，不知道。」她说：「却有种莫名的确定感，好像终於遇到和自己品种相同的人。」
「和你一样孤僻，还是一样有事？」
「可能都有哦。」
「我好像问你太多问题了，你才猜输一次的。」
「没关系，我也想要说这些话很久了。」
「你是想要告白很久了吧？」我挑眉：「奇怪，我刚刚应该不是问你喜不喜欢我吧？」
「我也没说喜欢你啊，还是你刚刚那个表现是接受女生告白时的反应？」
「我还真的不知道女生跟我告白时，我该有什麽反应，我可是毫无经验可言。」
「你刚刚是不是以为自己终於破纪录被告白了？」
「呿。摺你的星星啦。」
「好像要到站了哦。」
「谢天谢地，终於可以脱离你了。」
「随便你。」完全不想管我的嘴贱，语心看看时间：「你这样还来得及回家吃饭吗？」
「七点多啊？我妈应该还在店里忙吧？」
「小吃店吗？我是不是应该去帮忙一下啊？占用她的儿子那麽久。」
「知道就好，不过不用啦，不然她等等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可就麻烦大了。」
「她会太开心吗？」
「哪可能？她会先质问我哪里来的女生，然後把你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後就像监定媳妇那样一一盘问祖宗十八代，然後开始说我家的规矩……」
「是因为只有你一个小孩吧？」语心开心的笑起来。
「其实她应该已经在做准备，哪天我带回去的是男朋友吧？」我无奈：「她觉得她儿子到现在还没带过女生回家是件憾事。」
「所以说我要故意陪你回去，让她surprise一下吗？」
「是先shock，知道不是之後会disappointed吧？」我英文还真进步不少，我最烂的科目就属英文了：「你赶快回家啦，我可不想又害你被骂。」
我们一起走出火车站，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纱奈。
「唷，垃圾和自闭一起出来玩呀？」
我以为这不安好心的女人肯定会这样讽刺，然後好好嘲笑我们一番。
可是她在哭。
「别看，我们快走。」我低声对语心说，语心也小小声回答我：「可是她已经看过来了。」
纱奈投射而来的眼神满是愤怒。
「她为什麽要瞪我们？」语心不安。
「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吧。」
「二嫂！二嫂！」
「终於找到你了！」
「二哥到处找你欸！」
我们闻声，转头一看，是小刀、狼狗和老爹。
在他们之中，绍哥是最大的大哥，他的女朋友就叫大嫂；而元凯是老二，纱奈於是就是二嫂。
「不是叫我滚、不要再看到我吗？」纱奈红着眼，声音还是倔强着。
「哥他只是说气话，你也知道哥平常多爱你呀！」
「你们又知道？你们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和语心躲得远远的观看，「什麽嘛，是吵架哦？」
「不然你原本期待什麽啊？」语心笑着拍我的头。
「呃？」奇怪，为什麽我感觉纱奈的眼神又杀过来了？该不会是发现我们在偷听吧？
「我们还是快走好了。」我拉着语心，速速离开现场。
＊
隔天到学校，全班还是闹哄哄的一片，依然是元凯那团带头的。
一切都还是毫无变化。
「欸，小兔崽子。」老爹过来踢了我的桌子一下，我抬头，看到小刀和狼狗，後面跟着元凯。这些明明是别班的家伙，老是动不动就跑进我们教室。
「昨天是在偷听什麽？」元凯先是大力搥我桌面一记，原子笔被震了起来又摔落，他俯下身、靠近我，一脸想要耍狠。
「没有啦，刚好在那附近而已。」我不想惹事，你们赶快走开、让我安静好吗。
「还说没有！」小刀拿起我的数学课本粗鲁地摔在地上，那可是我最爱的数学课本！「妈的当老子眼残啊？昨天不是跟那娘们待在那偷听得很爽。」
没有偷听得很爽，还好我没把这句讲出来。
「呵，你们误会了吧，什麽都没听到。」
狼狗抓住我头顶一束发，死死扯住：「我警告你，你现在最好是在说实话哦，不然我们把你分屍都没人知道。」
他们昨天感觉也没在说什麽重要的事情吧？干嘛这样？我傻笑一阵：「没有啦。」
「上次在厕所不是很跩，还一个人打我们很多人？」小刀嘲笑：「怎麽？现在又要装弱小罗？」
「太久没被打了啦！」元凯呿了声。
元凯推开他们，上前来，忽然甩我一个耳光。
原本打算忍住的，但他们怎麽莫名其妙又打我？我站起来，瞪着他。
「坐下啦，瞪什麽瞪？」狼狗和小刀把我硬压回座位。
「为什麽打我？」我低声，咬牙切齿。
元凯的眼神倒是很认真，不像是无聊想打我而已，他说：
「我就是恨你，如果可以，真想顺便杀了你。」
说罢，又猛然甩了我一个耳光，才带着那群家伙离开。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强压下心头那把火，逼自己坐回椅子上。
拳头，握得紧紧的。
再有下一次，我一定要还手、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