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女神泪)
我站在一面镜子前。
端详这个完全陌生的我。
细长黑睫、淡淡脂粉、鲜红色的唇瓣。
这袭落地纱裙真的漂亮吗?女孩子就是爱这样打扮吗?
这里是个被遗弃的地方,没有人会找到我。
因为我是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蜷缩纤细的身子,拥抱这个亳不认识的自己。
从窗子见到外头白皑皑的雪地,一隅,长着一丛小花,我不知道那花是甚麽品种,因此我为它起了一个名字。
「血花」。
多美的名字,女孩子一定会喜欢的。
因为我是女孩子。
多麽可悲的事实。
从小,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男生。
喜欢穿男生的打扮,行为举止不用讲,说话的时候都学习男生口吻。
於是,班中的同学看我不顺眼,有事无事就找我发泄,因为我是怪物,和血花一样怪异。
我没有告知老师,他们就是知道都不会管。
整天在老师老师,到将来何处喊老师?
他们欺负我时,我坚决不会流出一滴泪,他们知道我懦弱会变本加厉。
一天,大概是我走出课室时,不小心碰到一个同学。
他们就借题发挥,说成是我平日不满故意去撞他泄愤,然後数人开始围殴我,对我拳打脚踢。
留意到,每次被人欺负,那个站近门口把风的男生,他总是沉默不言,眼神带着漠然,感觉像是占个好位子隔岸观火看好戏。
这次他见我被人欺悔,竟看得不禁露出笑容。
很快乐吗?你们这群爱把自身快乐建筑在别人痛苦身上的贱种!
可是他们离去後,那人依然没有走。
他走了过来,我不知道他想做甚麽,当时他每走近我一分,向来的坚强突然瓦解,我的眼泪竟然不自控的簌簌地流出,可是当时的我没有反抗的力气,丝毫动不了。
他居然递上面纸给我抹泪,还给我喝清水,我一下子喝了好多。
我说:「这水很甘甜。」
电光石火间,他吻了我。
「当我的女朋友,好吗?我会保护你。」
为甚麽会有人喜欢我这个怪人,我不晓得。
哼,我才不需要他的怜悯!他跟他们是一夥的,我不相信他会对我真心。
然而我却不争气地答应了他。
後来的日子,虽然他没有再当把风,但他也许怕被同学排斥,都没有阻止他们欺负我,根本於事无补。
他的承诺没有兑现。
而我没有再上学。
原因是,母亲要把我送到仪态训练所。
她的决定简直是对我的侮蔑。
怎麽了,现在连亲人都当我是怪人吗?坚持信念有何不对?为甚麽要阻止我?我的信念妨碍你们吗?
能够以男生自居是我的幸福!
我是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地方容不下我,所以我逃了出去。
这是个被遗弃的角落,没有人会发现我躲在这里。
可是,我认出他的脚步,他是怎麽找到我的,不是重要的事情。
我用最优雅的姿态拈住裙摆,心中却怀着一丝莫名的恐惧,抬首问他:「现在的我,像不像女孩子?」
他依然一贯的沉默,光是亲吻我,我会意那一吻已是答案。
他扶起我,郑重的道:「我会带你逃离,这丑陋的国度。」
然後我和他离开了这地方。
有一刹,朦朦间,我彷似睹见,在漫山遍野绽放的,血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