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送童语馨回家後,就在附近公园里坐了会,点了根菸。童语馨总是不喜欢她这样抽菸,可是从高中毕业後到现在的烟瘾了,徐清实在是戒不掉,也只能做到不在童语馨面前抽。
徐清遥望着远方暗沉的天空,吸入鼻腔与胸腔的尼古丁是导致她无法戒除吸烟习惯的有害物质。但她总觉得,其实会害她对吸菸上瘾的,并不是抽出来的尼古丁,而是菸草燃烧後的些许寂寞。
前些日子,徐清接到了那人的死讯,说不惊讶绝对是骗人的,徐清甚至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手机将近一个小时没有动作,连视线都没有丝毫移动,全然无法接受,也无法回神。
徐清真的没有想过那人会早自己一步。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等到她真正接受了那人的死讯时,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的颊旁滑下两行清泪,拿着手机的手握得紧紧的,心中总觉得被挖空了好大一块,害她染上菸瘾的寂寞来源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寂寞的未来。
徐清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而这件事,她也未曾与童语馨提及。
这件事她觉得和谁说都不对,只能默默吞下,而两个礼拜前那人的告别式,她也没有去参加,而是赴了童语馨的约,度过了一整天。
她连一柱香,都没有为那个人上。
那人自此以後就是真的不存在於这个世界上了,那会在哪?徐清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捻熄了菸後,她将菸蒂丢进了垃圾桶,拢紧了颈上的围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决定到街上买杯热可可回去喝,顺便哀悼那人曾喜欢的这种甜味。
最後,徐清缓慢地散步在冬天的街道上,与众多穿得厚重的人们擦肩,各式各样的气味都短暂地被徐清给嗅到。唯有一股味道是那样温暖的,在这寒冬里显得突兀,旧书本的味道。她多熟悉,不正是她偶尔留连於二手书店里会沾染的气味吗?原来也有人与她相同啊。
徐清这样想着,但也没有抬头看究竟是谁,因为是谁,到底与她无关。
她只想着快点买完热可可,然後回家。
唐文楷原本要约叶树年陪他和袁夏他们去唱歌,但因为叶树年已经与罗逸伦约好要见面了,於是就委婉地拒绝,袁夏觉得很可惜,而唐文楷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约下次再一起唱。
叶树年并没有因为要和罗逸伦见面而特地打扮,反而一如以往地简单穿着就过去了,相较之下罗逸伦的装扮真不是普通地引人注目。
「嗨,树年,我在这!」远处,叶树年就看见罗逸伦顶着那颗奶茶色的头,穿着敞开的灰色排扣大衣,里头着黑色的针织毛衣,毛衣领口上外露着衬衫的领子,下身着较大衣要深色些的西装裤,踩着休闲的皮鞋。俊帅的面容挂着如冬日暖阳般的灿烂笑容,真是教一堆女孩的目光都紧黏在罗逸伦身上不放。
「你那颗头是怎麽回事?」相较之下,穿着普通的叶树年真是被这个抢眼的挚友给打败,无奈地看着罗逸伦的发色。
「嗯?这个啊,朋友帮我染的啊,说我染这个发色比较适合。怎麽,不好看啊?」罗逸伦抓起一撮头发,笑嘻嘻地说。
「是不会不好看啦……」被罗逸伦这麽一问,叶树年倒也不能说这个发色不适合他,反而是很适合,只是不习惯而已。
「那就好啦!染头发让我心情很好耶,树年乾脆也去染一下吧?」罗逸伦笑容满面地说,叶树年则是撇撇嘴,「我就不用了。」
「染一下又不会怎麽样,我觉得你就蛮适合染我这个发色的啊。」罗逸伦皱眉,但又想到什麽地一笑,「但果然还是黑色头发的树年感觉比较纯良。」
「……你意指我不靠发色的话,本身其实很不纯良吗?」叶树年垮下脸。
「树年曾经抓狂的样子我可是没有忘记唷!超──级可怕的,吓死我了。」罗逸伦耸耸肩,「加上我觉得你只是忍着没有发作而已,你是那种一发作会毁天灭地的人喔。」
「不要把我说得像怪兽一样好吗……」
「呵呵,树年恐龙之类的?」
「……」
「不闹你了啦,这个给你。」罗逸伦拍了拍叶树年的肩,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大袋子整个递给叶树年。
「这什麽,你的爱吗?」叶树年怪笑问道。
「嗯哼,快收下吧。」罗逸伦也配合地点头,露齿一笑。
「可以现在看是什麽吗?」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叶树年也不免露出好奇的神情。
「可以啊。」
一经允许,叶树年就打开了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颇厚重的深蓝色短大衣,质料一摸就知道要价不斐,而且这质料他也熟悉着,正当他想说点什麽时,看见袋子里还有着一条灰黑色的软料围巾,叶树年当下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抱歉呐,当初你借给我的大衣和围巾在你离开英国後都被我室友扔了,我还对他发了脾气,只是也找不回来了。我就想说在回国前买了这些赔你,而且这个牌子和你当初借给我的大衣同款,不便宜啊。你当初一定也省吃俭用很久才能买那件大衣,你却还是这样借我。」罗逸伦也不是没有看见叶树年的表情,只是满怀歉意地说着,「真的很对不起,我应该要收得更好的。」
「没关系啦,都多久的事情了。」叶树年摇摇头,不在意地笑着,「还让你这样破费。」
「这本来就该是你的。」罗逸伦说,然後无奈地说,「现在这种天气也冷,还是赶紧穿上吧,你现在穿的外套根本就不保暖。」
「……好。」叶树年应着,褐色的眸里透着充满暖意的温柔,「谢谢你。」
罗逸伦沉默,只是看着叶树年穿上大衣、围上围巾的同时,感觉到叶树年还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像高中时候认识的那个可以为了任何事情而微笑的叶树年,也像那个几年前在第一次看见圣保罗大教堂的宏伟时,表露出纯真的惊讶与发自内心崇拜的那个单纯的叶树年。
罗逸伦总不免要感到欣慰。
等叶树年整理好仪容後,罗逸伦又再次看往叶树年……不,他还是有改变的,肩膀变宽了、手掌变大了、面容更成熟了,站姿也更挺拔了,相较高中时的青涩,现在的叶树年真的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自信与稳重是时间带来的改变。
「怎麽,不适合我吗?」叶树年发现了罗逸伦端详的目光,有些担忧地问。
「没这回事啦,树年可帅着呢!有没有发现附近的女孩子一直在偷看你?」罗逸伦笑着调侃。
「是看你吧。」叶树年这才放心地也露出笑容。
「看我们两个大帅哥唷。」罗逸伦哈哈大笑着,然後上前勾住了叶树年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小酌几杯?」
「你知道我不怎麽会喝酒的啊……」叶树年为难地说,罗逸伦扬唇,「所以说小酌嘛,我们好说歹说也一年多没见面了,我一个人在英国多寂寞呀。」
「好啦。」拗不过罗逸伦,叶树年也只得答应,的确他们是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想当时,罗逸伦在台湾念高中才念到第一年,就曾拉着叶树年陪他一起去英国游学一阵子,其实一开始叶树年家中的经济并不允许,不过家人也都希望他出去见见世面,筹了钱还是让他去了。只不过游学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三个月就回台湾了,罗逸伦也有陪着他回来,又一同念到高中毕业,才真正到了英国去留学,而这一留到现在就是三、四年的。
虽然刚上大学的第一、二年叶树年都会找时间飞英国去看罗逸伦,但钱是一回事,时间也不一定拿捏得好,渐渐地就不再过去了。只不过每年的特殊节日罗逸伦都还是会回来,所以叶树年倒也还不觉得那样孤单,只有从去年开始,罗逸伦似乎忙於课业之中,回来台湾的日期一延再延,搁着搁着到现在才终於回来了。
所以说不想念罗逸伦这种话,对於叶树年来说可是违心之论,因为罗逸伦真的是少数几个真正懂自己的人,知道该怎麽和自己说话、该说什麽话,所以在罗逸伦面前的叶树年非常放松,甚至能自在地做自己,不愿意的、不想要的,都不需要勉强自己接受,罗逸伦总会体谅的。
为此,叶树年想要好好珍惜这个朋友,这个人。
而这件事,他会好好放心底。
「怎麽,一直看着我,爱上我啦?」与叶树年并肩走着时,罗逸伦笑问,因为他发现叶树年一直盯着自己。
叶树年怔住,苦笑,「才没有。」
还有,爱他这件事,他更是会永远塞在心底最深处。
最好罗逸伦永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