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和台湾,距离九千多公里。上一次他离开是为了学习,放假时还是会回来团聚。那麽这一次呢?因为工作,所以一定无法时常回来吧……
谢予如会用「回去法国」这种字眼,可见那时毕业之後的他们是打算在法国定居,是吗?
我又要靠相片回忆了吗?
不管是爸妈,爷爷,还是……柏凡。
「你在想什麽?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头上飘来季柏凡的声音,我顺势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我就这样坐在床铺上发呆了好一会儿。
「今天晚餐我做了焗烤咖哩螺旋面,吃一点吧?」
和他一起走下楼,谢予如已经不在家了。
用汤匙挖开了焗烤,配上一点面,送进嘴里,滋味吃起来是好吃,却莫名让我想哭。「那个……听谢予如说,你法国的甜点老师,希望你回去继承他的甜点屋啊?」
「你听她说了吗?」
我点点头。
他温暖的笑笑,「如果我去了,你一个人怎麽办?我答应过爷爷会好好照顾你,你的家人就只剩我了。」所以意思是会婉拒恩师的邀请吗?
「要不是因为你,柏凡早就答应老师了!」耳边,蓦然响起谢予如下午对我说的话。
我几乎以为不是幻听,还往大门看了一眼,看是不是谢予如忽然跑回家。
好可怕,连人不在都有办法阻饶我的胃口。
真的就像谢予如说的,因为他放心不下我,所以无法洒脱离开。他并没有说不去这种肯定的回答,而是以因为爷爷托付,他才留下来。
我是很开心他说会照顾我,可是……这种勉强留下来的心态,并不是我所希望的。
放下汤匙,我很认真地对他说:「你就去吧。」他惊讶地看我。
「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我哪里是一个人?我还有仲祺啊,我们的感情很稳定,也决定要准备结婚了。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很幸福,不会孤单寂寞的。」
「结婚?」
「本来已经有开始讨论,但刚好碰上爷爷生病……就拖下来了。」啊,我的胃!
没想到连说谎也会让我胃痛。
「是吗?」我真的读不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
没有面露欣喜,也不像感动,就是绷着一张脸。
他是刚刚跑去注射了肉毒杆菌吗?还是颜面神经坏死了?
「喂,姊姊要结婚了,怎麽是这种表情,你不恭喜我吗?」奇怪,胃今天是怎麽了?为什麽我每说一句违心之论的话,就会痛一次?
「恭喜你。我这个跆拳道黑带的姊姊,居然有人有勇气把你娶回家,真是你天下掉下来的幸运耶。」他回复往常的笑容说恭喜,我却痛得冒冷汗了。
我强忍着痛楚,努力地笑开嘴角。「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放心去法国吧,要变得更厉害,更让我骄傲,也让爷爷骄傲喔!」
「嗯。吃饭吧。」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看着眼前的餐点,以及右手边的布朗尼,或许再过几天,我就吃不到季柏凡亲手做的了……
为了替脑海多留一点季柏凡的影像,最近我时常去Season,一如往常坐在特别席,然後看着厨房里专心做甜点的他。和谢予如对上眼,她也不再是冷漠撇开,而是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笑花。
这天晚上,Season里的员工们,也替季柏凡和谢予如办了一场饯别会。当一得知季柏凡要离开,每位同事都惊讶不已。
虽然感伤,但大家气氛还是很热络,有些人还说要请季柏凡介绍金发美女给他认识。
在他们离国之前,我的工作又多了一样面试新的甜点师的行程。起初我打算不如就把甜点这块切割掉,免得我日後踏进Season会触景伤情,可是Season会这麽有名声,绝大部分的客人喜爱的都是甜点,於是,我开始招聘新的员工。
「请你试作布朗尼。」这是我面试的唯一考题。
其他的甜点都无所谓,但我希望甜点师能够做出解我思念之愁的布朗尼。
然而来面试的每个人,我不能说他们做的不好吃,但总让我觉得有少了一点什麽的味道。但是小雅和阿建都说好吃到爆,他们两个甚至怀疑是我的味蕾太刁钻。
因为我决定不出来,所以就把权力交给他们。
我是真的选不出来,因为每个我都觉得差了好一大截,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会一直不断面试新甜点师了。
晚上和陈奕廷去Relax时,我把季柏凡要去法国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也向韩仲祺提议假结婚这个想法。
陈奕廷如听到我被劈腿时那样惊讶,韩仲祺则无法理解我。
「所以你就让他去了吗?」陈奕廷很严肃的看我。
「难道我能用亲情压力逼他留下来吗?如果他真的因为这样没去,我会内疚到死!」我喝下一口威士忌。
陈奕廷气愤地抢走我的酒杯,「不准把自己灌醉啦!你给我说清楚!」
「还要说什麽啦!」被他一吼,莫名的我火气也烧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韩仲祺赶紧在一旁帮忙灭火。
「我还以为你认同了非他不爱之後会有所作为,结果咧?先是找个假男友,再来还要放手让他离开,现在又说要假结婚,你是被卡到喔!还是你以为你在演什麽类戏剧啊!」
「陈奕廷!我找假男友不也是为了你?你就那麽想要韩仲祺的爸妈知道他的性向,好让他们高血压发作吗?」
「谢谢你的鸡婆喔!我一点都不希望我的快乐,是要牺牲好友的幸福才能得到!」
他居然骂我鸡婆?!「你这个王八蛋!」我站起身,准备挥出拳头。
陈奕廷没有闪躲,站得直挺挺,韩仲祺却挡在我和他之间。
我瞪着他,「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揍!」
「你先冷静点,好吗?再怎麽说这里是公共场合,又是我的店,之前一次闹事就够了,别让我关门大吉,拜托。」可恶!
放下拳头,我坐回位置上,伸手抓了一大口花生米进嘴里。
「其实陈奕廷说得也没错,我们的幸福,的确不能靠着你的牺牲。我当初只是因为厌倦了那些相亲,才想请你假扮我的女友暂时缓一缓,并不是长久之计。等我做好心理准备,我会向我爸妈坦白,让他们接受。说实话,假结婚不包含在我的计划里。」
咬着花生米,我含糊不清的回:「叟以呢?炫在要具结我抖提议吗?」(所以呢?现在要拒绝我的提议吗?)
「我们只是希望,你也可以幸福。真正的,追一次你的幸福。」
追季柏凡吗?我可以吗?
几年前我曾试着这麽做,可是,我却听见了很可怕的事实。现在,我更是失去了资格,而且,万一告白遭拒,我们就连家人也做不成了。
我想,当他的姊姊,也没什麽不好吧?至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他就不会弃我於不顾。
虽然现在,他将离开我身边,到遥远的法国追梦。
我将花生米吞下,喝了一口酒,说:「或许你们认为季柏凡是我对的那个人,但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尽管我再怎麽爱也没有用,甚至更会显得我很悲惨。爱上名义上的弟弟就算了,惨的是对方不爱我。就是因为太爱他了,所以我很害怕听到他的厌恶。坦白的代价太大,我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
虽然我曾告诉过欧佳芸要她勇敢追爱,怎麽换成我就变得如此胆小?
我知道我在自打嘴巴。
但,那是因为我爱情的障碍和佳芸的不一样,她要跨越的,是她心中那道「以为自己的存在,造成了对方的阻碍」的高墙。
而我,还多了一份家人的头衔。即使我翻过高墙走到季柏凡面前,他也会将我推回到原始位置。
这层关系,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