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初恋(原名:轻柔说话的风) — 03

正文 初恋(原名:轻柔说话的风) — 03

很快就开学了。因为M的关系,两人总是会碰面。但是两人没说一句话,白越不理他,视线触及到苏恒便触电似的移开了。连M也看出来他们在闹矛盾,但是怎么问也问不出一个原因来。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白越想,以后不再犯那样的错误,就没事了。两个人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要他和苏恒这样划清界限就行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想的糟糕得多。白越在清扫,有同学过来对他说,体育老师让他去仓库搬器械。当时他还在狐疑,今天又没体育课,怎么突然要去搬器械。但是他还是去了。进了器械仓库,听到后面的落锁声音,白越一阵惊慌,见苏恒站在身后。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一个陷阱!

越被他逼到角落。苏恒的眼神也和平日不同,带着某种压抑、痛苦的东西。

白越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一拳揍到他脸上,“你疯了!”

苏恒生生地受了这一拳,丝毫没有退缩,向前一把抱住了白越,紧紧地抱在怀里,头埋在他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反应让白越一时间失了动作。但随即察觉到伸进衣服里的双手时,白越开始挣扎着抵抗。一阵扭打中苏恒制住他的双手,脱下白越的裤子,便塞了进去。

那一刻,白越眼泪就出来了。他万万想不到,苏恒疯到在学校里也会对他做这样的事。他甚至还可以听到过来倒垃圾的学生经过时脚步声与聊天的笑声。白越压抑着声音,不发出任何声响动静。底下的动作却激烈得让他咬牙切齿。

完事之后,白越提上裤子,扬手狠狠挥了苏恒一拳。拿起掉在地上的钥匙开锁,逃了出去,自始至终,苏恒一句话也没说。

这种事又发生了好几次。不过不是在学校,是在苏恒住的公寓。父母闹离婚后,他便搬出来一个人住。他逮到躲着他的白越,将白越带到公寓。威胁的理由,便是如果不想在学校里做,就跟他到公寓去。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白越非常气愤。

正脱着他衣服的苏恒顿了顿,“那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越一愣。苏恒掰正他的脑袋使他对着自己,俯下身几乎暴烈地吻他,一边脱去两人身上的衣物。

白越用手去推他,手就被压制住;挣脱着将脸别过来,苏恒便从嘴角吻到脸颊,顺势吻到颈部,吻得越来越娴熟。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白越隐隐地说。

苏恒吻到他耳边。“我知道。”

白越觉得自己的防线也在一点点地被瓦解。

从酒吧出来,苏恒把他带回自己的公寓。像以前一样,白越还是不喜欢和他做、还是抗拒他;像以前一样,他见到白越便发情,只要一想到白越和他交欢时的神情,他整个人就像吃了药一般兴奋得不行。

半夜,白越默不作声地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戴,朦胧光线中低头一颗颗扣上扣子。仅仅看到这幅情景的苏恒腹部一阵燥热又硬了,伸手,将站在床边的人又抓回被子里,刚刚穿戴好的衣服又被脱了。白越一阵恼怒。苏恒按住他的身体,重新塞了进去,“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俯下身,动作激烈、粗暴。强烈的快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去亲吻白越的身体。即使是足够清醒的越,似乎也被这种强烈的感觉冲击、淹没,倒抽着空气承受着底下的撞击。

“你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我是一个什么样子…”苏恒从后面抱住他,不让他挣脱,“我觉得自己有病,整日魂不守舍,脑海里都是你的影子。”

“看到你本人,心里就像有一个温暖的太阳一样,水汪汪的。就想过去,抱你,亲你。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就连你翘起的头发,我都觉得非常可爱漂亮。”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你不和我说话,甚至都不看我一眼,让我很煎熬痛苦。”

正常的情感交流的阻断,只换来更强烈的回流的情感冲击。

白越掰开他的手指,围着浴巾,捡起地上的衣服,原地停了一会儿,说道,

“你现在这样,你父母知道么?”

苏恒眼神收缩。

不待他说什么,白越便一言不发地去了洗手间。坐在洗手间,点了一根烟,呆呆地望着地面蓝绿色的瓷砖,静静与往事对峙。却仍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个时候,他非常害怕。那样的苏恒让他越来越害怕。两个人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有一次他正吃着饭,小诺突然手伸到他脖子处,“这个是什么?”

白越去照镜子,颈部明显都是吻痕。幸好爸爸们都没在家。他拿着创口贴贴到颈部作遮掩。校服的拉链也拉到最高再卷下来。

还有一次,语文课上,语文老师突然说,“苏恒,你在看哪呢?”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苏恒。

“不要再看白越了,看我这儿。”所有人哄堂大笑。

他们的事情还是被撞破了。放学后他被苏恒带到公寓,他们近乎光裸地在沙发上忘情地拥吻、做爱。然后突然门把转动,白越甚至来不及捡起早已滑落在地板上的毛毯来做遮掩。

“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人都愣住。门边的女人遮住脸,歇斯底里地哭叫起来。

“你给我出去!出去!是谁让你来害我儿子的!变态!”

白越不知是怎么在女人的尖叫声中穿上衣服,又是怎么逃出那所公寓的!他全身发冷、血液凝结地走在夜晚长长的街道上。一切都完了,他心里想。当他恢复一些意识时,才发现逃出来时书包也忘了拿。

第二天,整夜未眠的他甚至不敢去学校,可能现在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他和苏恒的事情了。然而第二天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该来的暴风雨并没有来。所有人神色如常。他一早到,便见到放在桌上自己的书包。

早自习铃声一响,苏恒便拦住他,想把他拉到隐蔽的地方。白越一下甩开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我住的公寓的。”

白越全身发冷地走开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黄昏。他从学校回来,走到家门口,便看到一辆奔驰停在屋外。他从后门避开客厅进到屋内,小诺和小默被关在房间里。猫儿爸爸在厨房沏茶,神色忧伤忐忑。在厨房靠了一会儿,便端着茶到了客厅,小心翼翼地放在坐在沙发另一边的一对中年夫妇面前。白爸爸背对着他,看不见神情。

他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他背着书包,沿着墙壁坐下来,手指掐进肉里。客厅里偶尔传来那对夫妇放大的愤怒、斥责的声音。他看到白爸爸和猫儿爸爸一声不吭的背影,说不出来内疚、自责与心酸。

很快苏恒出国了,他也转学了。噩梦总算结束了。

打电话给那两个还在环游世界的人。

“我们还在南美洲。已经订了回来的飞机票了。发生了一些意外的情况。”

“猫儿又怀孕了。越越,不要跟你猫儿爸爸说。他打死也不让我告诉你们的。”

电话这头的越笑笑,眼眶却红了。他一直想说对不起,却从未说出口。但是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不会再让他的爸爸们遭受那样的侮辱。

飞机停在法国的戴高乐机场。苏恒提着行李出了航站,用熟练的英语和站台的服务人员交谈,坐上去酒店的商务车,到达酒店。

拉开落地窗,微风袭来,外面是一个小阳台,正好对着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即使是再曼妙再精致的异国风景,似乎也不能让他提不起兴致。他是到达机场时才知道白越改签提前飞了法国。到达酒店,果然也没住在预订的酒店。

他拿起手机,终于按了那个人的电话。电话接听,却迟迟没有声音。

苏恒说话,却失了以往的冷静,“你又在——躲我!”

那头却是良久的沉默,“我现在在医院。刚刚得知L在接受癌症化疗。我争取尽快让他签下合同书。有什么问题,我会电话和你联系。这边的工作处理完后,我会再来找你。”

听到那个人还肯跟自己说话,他的忿闷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他背过来靠着栏杆,说道,

“越,我的父母不是我。”

他已经不是少年时候的那个自己了,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靠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建立起来的。他的父母不能再要挟、控制他了。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医生出来了。我先挂断电话。”

苏恒躺在床上,抽烟。也不开灯。烟雾飘渺,像极了一个小小幽灵,缠绕在他心上,他又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不冷不热、云淡风轻,却会和他抵死缠绵、死不承认。他常常看到这个少年,少年一直是那个样子,从未变化,直到这个影子在十几年后和真人重合。

“我们..别再这样了。”

花坛深处植物环绕,灌木丛里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越从他们十指交缠的手中挣脱出去。

难得的静谧,难得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外在的一切此时就像湛蓝天空上堆积的云层离他们很远。越轮廓静谧地坐在他身边。不同平时忧郁冷淡的神色,此时皮肤愈发苍白、眼眸乌黑的他甚至多了几分静谧和安宁。空气中有着微微的青草与玉兰凋落在地散发的香味。

苏恒忍不住去亲他。白越没有逃走、抗拒,却突然遮住眼睛哭了起来。

“我说了…我们别再这样了…”

苏恒一下就慌了,不知所措。和他打架的时候从未哭过、受到欺侮从未掉泪、甚至被他母亲撞见时也没流下一滴泪的白越,却总是被他弄哭。

苏恒硬生生的抱着他,摸着他的背,越依然遮着眼睛。良久,才止住哭咽。

“越,我们私奔吧。”他突然说。

怀里的人身形一僵。抬起红肿的眼睛,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脑袋里只要冒出这个意念,就发现这个意念对他有着神秘的吸引力。他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有两个人。这个想法如此强烈,烙烫着他,虽然他知道这个想法同样幼稚、不切实际、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果然白越推开了他,“然后呢,然后你的父母就去找我的家人。说我拐走了他们的儿子。”

白越顿了顿,突然忍不住颤抖起来,“你父母是怎么跟你说的?说我天生是一个同性恋,因为家人就是这样,居然有两个爸爸,一家人都是变态!”

说着,白越眉头极为痛苦的皱起,嘴唇也颤抖起来。他这个样子,让苏恒非常害怕。

苏恒抓住他,按住胳膊,“你在说什么?越,冷静点!”

但是白越完全听不进他说的话了,白越狠狠的推开他,

“明明是你抓着我不放的!”

白越眼神发冷。然后跑了出去。

他向父母妥协,出国读书,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包括越。那个时候越已经不开口和他说话了。他感觉痛苦,仿似身处漩涡,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困在酒店的几天时间里,他闲得无聊,抽烟,翻看旅游画册。偶尔四处走走,拦一辆的士到处吹风。或者在放鸽子的广场呆上一整天。

白越说电话过来,但是一直没有音讯。他也没有回。

直到一周后,那个人和他约在XXX街的咖啡厅。

越神色有些苍白,穿着职业服装,身形消瘦。他将一叠合同资料,放在他面前。

“这个案子就告一段落了。”他说。

苏恒没有去翻看合同文件。两人都沉默着。侍者将他们的咖啡端过来。

“我下午走,你会回香港吧。”越开口说道。

面对着这个处理感情像侩子手一样干净利落的人,苏恒本来有一大堆的质问与忿闷,看到越一脸苍白的脸色,眼神软了几分,他用小匙搅拌着咖啡,却一口也不喝,“我一直就拿你没办法。”说完,心头一阵酸涩。“你还爱我吗?”

白越心惊地看着他,闭上眼睛,睁开,眼睛别向商店橱窗外。

“爱这种东西,即使有,也已经碾成了灰。我觉得,很累。”

飞机如同等候的大只飞鸟静静地停在飞机场。航站楼的信号灯光在深夜中闪烁。他坐在候机室。良久,一动不动。和苏恒就这样彻底了结了吧。他这样想,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周围人声嘈杂,仿佛身处一处孤岛,他们是等待从孤岛运往时间目的地的货物。因为延机,有了突然多出来的时间去想一些平常根本不会回想的事情。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烟。视线落在拿着烟的手指,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抽烟还是苏恒教的。

当时,他们还没演化到那种关系。体育课上大伙一解散就没见了苏恒的踪影。他被另外一个男同学拉着去分组踢足球。踢到一半,他看到操场对面的教学楼顶似乎有一个人影。直觉苏恒就在那里。他让另一个同学来替他,一个人爬楼梯到了天顶。出了天顶的门,一片开阔,却没有人影。转身一看,苏恒就在背后靠着墙壁,抽着烟,在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苏恒拉过他的胳膊,让他同样靠着墙壁。

“我猜你在这。原来一个人躲在这儿抽烟。”

苏恒吐着烟圈,“要不要试试?”

说着,抽出一根烟,自己吸着点燃后,递给他。

“试试就试试。”

白越接过烟,吸了一口,呛得不停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苏恒笑着拍他的背。

“我还是不抽了。”白越抽到一半,扔掉也不是,就把烟递给他。苏恒按灭了手头的烟蒂,接过他的烟,也不避嫌地抽起来。

“终于发觉做了坏事了。已经晚啦。”苏恒笑着逗他。

越白了他一眼,“别看不起人。我只是觉得不太适合我,抽起来很做作。”

“没有的事,”苏恒低声说,“很好看。”

“其实,我刚刚在打赌你会不会上来找我。”

“?”

白越不明所以,“为什么?”

苏恒笑,“没有为什么,你这不是来了吗。”

“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白越的疑问不在这儿,但是到底是什么,当时的他无暇或者害怕去细想。现在回想,当时苏恒站在天台就是在看着他。有些东西早已经在他们心中发芽了,只是他刻意忽略了。

他回到G市,开始以往的工作生活。并购案顺利结束,接下来的工作内容相对比较轻松。手头的案子都比较容易对付。在lisa准备撤出离开时,白越才得知,苏恒没有回香港的公司,而是改了航班去了瑞士。

Lisa告诉他时,他也只是笑笑,一笔带过。

直到三天后的上午,lisa在电话里忍着哭咽对他说,“苏恒一起去的爬山队遇难了!”

遇难一词冷了他的呼吸,

“当时登山途中,就接到了暴风雪预警。大半的队员都退了回来。还是有几个队员坚持上去。苏恒就在里面。他明知道可能会死,还是去了。”

“瑞士那边的救援飞机在山上搜寻。已经发现三具尸体了….”

血液凝结,但是脑子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不可能,不可能,苏恒怎么会死呢。

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最先发现异常的是他的助手小薇,“越,你没事吧。”

他勉强站起来,拿着外套,神色恍惚道,“没事。我…出去一趟。”

的士把他送到自己的公寓。他进了公寓,反锁住门,关了窗帘。爬到床上,闭上眼睛,全身颤抖哭咽起来。苏恒是被他害死的,如果不是他不理他,要和他分开,他就不会去雪山。

他把自己锁在黑暗的房子里。就像曾经那样。只有这样,外在的一切就不会攻击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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