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序明只在电视节目里过看过阖家团圆吃年夜饭的场景。
他的父母在他懂事之前早已分别离他而去，而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每到除夕夜这天，奶奶会闭关小吃摊，晚上多卤一锅猪脚，吃完饭就早早睡觉。初一一大清早，奶奶就带着他和那锅猪脚到爷爷的墓地上拜拜，在路上买一瓶弹珠汽水给他。就这样。
高中以後，他开始打工，除夕到初五这段期间时薪特别高，他就再也不陪奶奶过年了。想不到，几年後奶奶也走了。
结婚後，渐渐终於有了过年的感觉。布儿会在除夕夜煮几道应景的中式年菜，饭後，他会包一个红包给小颖。就这样。
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吃饭，桌上像是吃喜宴似的摆满了整桌子菜肴，对他而言是第一次。
饭後从长辈手里接过红包，对他而言也是第一次。
布儿的爸爸准备了全家人的红包。第一个给布妈妈，感谢她过去一年持家的辛劳；第二个给布霏，祝福她来年学业进步，准时毕业；第三个给他，谢谢他照顾布儿，欢迎他成为一家人。
柴序明笨拙的双手接过来，道了声谢。第四个给布儿，只叫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最後一个给小颖，祝福他平安健康，还要常常回来看外公和外婆。
接着，布妈妈也拿出自己的一份，他又收到生平第二个红包。
小颖简直乐疯了，几乎无法安份的待在椅子上，身体不停的扭来扭去，连笑声都比往常来的高亢。他是今天最丰收的一个，除了爷爷奶奶之外，小霏阿姨也用航海王的红包袋包了一份红包给他。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像小颖那样大吼大叫──他跟小颖一样，小颖是第一次，他也是第一次啊！
布儿忽然碰了他肩膀一下。
柴序明回过头来，从布儿温柔的目光中看到了理解。她是全世界最了解他的女人，当然明白他此刻的激动及震撼。她对他微微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像要安慰他似的。
柴序明顿时心中一暖，也回她一个微笑。
「按照习俗，你的红包应该规我保管的。」她说。
「是这样吗？」柴序明闻言一愣。
「是啊，放进来这里。」
布儿拉开挂在椅背上的包包，意示他把红包放进来。接着又从包包里取出一叠红包。「我已经写好名字了，你来发。」
「我吗？」柴序明挺起胸膛，宛如接下重责大任。
他站起来，郑重其事的将红包发给每一个人，从布爸爸开始，一直发到小颖为止，每个人都开心的向他道谢，祝贺他新年快乐。柴序明坐下来，布霓又碰碰他肩膀，用嘴型无声的说：「谢谢你。」
为什麽要谢谢他呢？原本这些红包应该要由他准备的，只是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柴序明出神地凝视布霓恬静的侧脸。
如果明年还可以陪她回娘家，他会准备好一叠厚厚的红包，在出发前交给她，就像其他老公会交代妻子的那样，说：「哪，你帮我保管吧，到时候再拿给我。」
布霓的脸上有一抹玫瑰色的红晕。她喝醉了。
布妈妈为了帮布儿补身，特地做了一锅麻油鸡，纯米酒熬煮的，据说一滴水都没加。布妈妈逼着布儿慢慢喝，至少得喝上两三碗。布儿一喝完就醉了，握着筷子的手逐渐无力，轻微地摇晃身躯，缓缓地靠向他的臂膀。
布霏一直逗着小颖，和他闲聊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追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小颖很臭屁的扬起下颔表示：「我才没有，都是别人喜欢我。」
「真的吗？有女生跟你告白吗？不然你怎麽知道？」
「我已经收过两封情书罗。」
「这麽厉害？那有交往吗？」
「我才不想跟那种三八女生在一起咧──」
「哇，这麽跩……」布霏好笑地追问：「那你有没有跟女生亲亲过？」
「应该说『接吻』，说亲亲很幼稚耶。」
「那你接过吻吗？」布霏笑眯了眼，全家人都兴味盎然的听着他们说话，笑得阖不拢嘴。
布霓也在笑，朦胧的黑眸里闪烁流光，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肩膀，身体一部份重量逐渐依赖在他身上。
她头顶的发丝，搔弄着他的鼻尖，传来一股清爽的香气。每一个缓慢的呼吸，身体微微起伏，都刺激着他全身上下每一寸感官。
柴序明不禁深吸口气──
他好想抱她。
好想用力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给她一记长吻。
他的耳朵敏感的胀红，被她倚靠着的手臂酥麻，手心传来刺痛。
她醉了，所以不晓得自己在做什麽。但他很高兴她酒醉後选择了依赖他。
或许在她的意识里，他仍然是她心底依恋的男人，她仍然相信他、深爱他、眷恋他……他有这种想法并不过份，因为布儿绝不会让任何陌生的男人近身，只有他可以，只有他才可以，不是吗？
他忍不住悄悄揽上她的腰，灼热的掌心熨贴在她腰线最纤细的凹处。
布儿没有挣扎，挪动着身体，往他身上蹭近了些。
柴序明感觉心脏一瞬间发烫，彷佛喝醉的人其实是他。他小心翼翼抱着她，静静的依偎着彼此。小颖叽叽喳喳像只天真的麻雀，小霏笑的像只餍足的猫咪，布霓父母的目光不时往他俩身上飘来，然後微笑。
他们一定很相爱。
所有看过他俩相依偎的人都不会怀疑，他和布儿实在是天底下最相配的一对。他偶尔抬起手，拨开她不经意垂落的发丝，用最不显眼的方式偏过头，偷偷窃吻她额前的发际。心跳怦然。
「姊，你要不要回房间休息？」布霏发现她闭上眼睛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便贴心的询问。
「去睡吧，反正时间也不早了。」布妈妈宣布他们可以睡在布霓的房间，小颖跟小霏挤一挤就好。
「唔……」布霓闻言眨了眨眼，坐直身子。
一离开他肩膀，她脸颊顿时多了些好笑的印痕。柴序明望着她，他当然没有意见。而喝了酒的布霓就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柔顺、迷糊、惹人怜爱，乖巧的攀附着他的手臂，彷佛他才是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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