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喝了一些酒，榆雯由於酒量特别差，已经喝得有些微醺。
她开始跟学长斗起嘴来，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时间，也看见画面上显示两封未读信件，一封是电信公司的广告讯息，而另一封，我凝视着寄件者栏位，关起萤幕选择暂且不读。
「你看起来有点失神。」哥坐到我身旁，瞧了一眼我手中的手机，然後搓搓我的头顶。
「我只是在思考。」思考喜欢是怎麽一回事。
沉默片刻，我调整坐姿，我将双手放在腿上，正身面对哥：「哥，你喜欢榆雯吗？」
听了我的问题，哥很明显地怔了一下，他仰起头，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哥以一种穿透力十足的眼光，曳长着语调诉说费解的答案。
我感到心紧，「既然这样，为什麽对她温柔？」
「我没有对她温柔。」哥伸手拿了桌上的酒杯，注视杯中啤酒的眼神异常专注。
他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回答，我却就这麽深信不疑。
或者该说无法反驳。哥对每个人都是这样，总保持微妙的距离，游移在亲近与客气之间，看似近若咫尺却又咫尺天涯，让人分不清楚界线。
这种似真似假的心情我隐约可以体会，可哥的那份优雅我却始终学不会。
挣扎似地，我不放弃追问：「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把话说明白？」
这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让我深陷其中的泥淖、让榆雯不可自拔的迷恋。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正视梁立辰的言词及行为，他跟小岚之间、跟我之间。我只知道自己不想、也不可以涉入。
「我还没做好恋爱的准备。」他仰着身子，声音中透漏着一丝丝沙哑。
「什麽意思？」
「现在的我连最基本的陪伴都给不了。」哥扬起嘴角，明明是笑着，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笑意。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就算陪伴不是全部，可我也没办法否认陪伴在一段感情里很重要。
我的思绪就这麽跌宕，而榆雯和学长嬉闹的交谈声轰隆隆地糅合成背景音，直到听见榆雯扬声说些咬字不清的话语，我跟哥才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学长再喝一杯。」榆雯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我们都知道她醉了。
「不行啦。你喝太多了。」佑伦学长赶紧把榆雯手中的酒杯放下。
可她几乎是喝茫了，走起路来步履蹒跚，我起身想搀扶她，而她却忽然往哥的方向一倒不起。
「榆雯！」我惊呼。
哥惊愕地扶起她，一语不发地凝睇着怀中的榆雯。
没办法了，虽然连礼物都还没送出去，不过她的样子的确需要先回去休息。
「榆雯，我们回家好吗？」我凑近榆雯的侧脸，将声调放柔。
「我不要回家！凯皓哥救我！」她不仅像孩子般那样拒绝我，还侧过身，双手紧紧搂住哥的腰。
我束手无策地看着哥，到底谁才是患难与共的朋友啊……
「还是要让她到我那休息？反正饭店有沙发，我可以先睡沙发。」哥摸了摸榆雯的额头，体谅地说着。
我迟疑半晌，只能莫可奈何地点头，至少哥也不可能对榆雯有非分之想，我相信他。
「那榆雯想去哥的饭店吗？」我扶起她的背问道。
只见榆雯提起大大的微笑，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捣蒜，见她反应这麽快，我不放弃地又问了一次，她却已经睡去。
我丧失底气地叹口气，最终只能把榆雯放在一旁的礼物交给哥一并带走。
而後佑伦学长说要送我回家，不过我推辞了，毕竟他也喝了一些酒，我想让学长早点回去休息。跟哥和学长道晚安後，最後我们在店门口就朝着不同方向各自离开。
这样也好，我需要些个人空间沉淀。
我没有立刻回到住处，而是到附近的便利商店打算买水，附近的商家都已经关灯，使得便利商店显得更加明亮。
坐在便利商店里的用餐区，我远目着外头稀疏的行人，焦距拉近，可以从玻璃窗上看见一个娇小的人影，鼻间也嗅到那阵熟悉的气味。
「思宁姐？」她出声。
不知怎麽的，曾经觉得悦耳的音色此刻却让我呼吸不顺。强烈的罪恶感又猝不及防地涌上。
「怎麽这麽晚还在这？」我依然侧过头，朝小岚微笑。
她捏了捏裙摆，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实也没什麽事……就是出来散散步，顺便买个东西。」
我看见她视线飘移。
「原来是这样。那买完赶紧回去吧，太晚一个人也不安全。」我一边叮咛，还不忘浅笑。
「思宁姐才是呢，晚上多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小岚反过来很贴心地提醒我，笑得腼腆。
我原先不明白她为何露出那样的笑容，直到我看见她身後走来的他，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思宁？」梁立辰手上拿着两瓶牛奶朝我走来，我愣愣地注视着他，低沉的声腺将电流导入，令我喘不过气。
面对他的泰然，我只想逃开。
「原来你陪小岚一起来，那我就放心了。」我牵强地扯开嘴角，试图让自己露出笑颜。
「嗯，那我们走了。」
我没了声音地点头，梁立辰那低沉的嗓音跟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我喉头一紧，强烈的罪恶感排山倒海地迎面而来，可我却仍不受控制的凝睇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还有他回过头来扫视的那一眼。
我打开瓶盖拿起水猛灌，尽管喝不了这麽快，水都从嘴边流出一些，我依然没放下手中的宝特瓶。
多希望这些水可以冲掉所有的罪恶感。
到寝室之後我打开桌灯，在书桌前坐了多久我都忘了，心却怎麽也静不下来。我气若游丝地趴在桌上，脑海里满是梁立辰那双捉摸不定的瞳仁，感觉自己就快迷失在那潭深湖之中。
翌日清晨榆雯偕同哥在机场等待我和佑伦学长，我跟哥拥抱之後目送他远去，从窗外凝望着飞机飞行的影子，我知道自己跟哥又再度分离了。
我双手交叠放在身後，朝榆雯莞尔：「礼物送出去了吗？」
「凯皓哥说他很喜欢。」她有些羞赧地别过视线。
「还不知道你送什麽。」我一边走着，有意无意地偷笑。
「一本画册。」榆雯甜甜地笑着。我们走出机场，微风抚过她耳际的发丝，吹得四散飃扬。
她说画册里记录了哥不同角度的样子，还有他露齿笑的模样，我没有多问昨晚的状况，而且她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印象。在离开捷运站後我们隔了一个街口就分开，榆雯说想去看画展，我则打算到住处附近的书局逛逛。
下了公车之後，我朝着前方绿色招牌的书局靠近，忽然间我感受到淡淡的茉莉花香掺入空气分子。於是我回头，看见扬起嘴角往我走来的她。
「思宁姐，可以陪我聊聊吗？」她弯起漂亮的水滴眼，不好意思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