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第十三个阶梯,煦嶣毫不费力的在一楼落地窗旁边找到棣娣。
她似乎特别喜欢那个角落,总是独自窝在店里唯一的单人沙发上望着街景发呆,这种状况就算是他也搞不清楚她是单纯在放空还是若有所思的转动着脑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她最晚离开第二幕排练现场的一次,如果栖聿没有情绪不到位的脱稿演出,说不定她就可以跨过这一段了,就像一个礼拜前她还在对他生气第一幕的相遇太真实……
「想要逃去哪里?」闯入棣娣的世界,煦嶣拉了张木头椅子坐在她的隔壁。
棣娣收回视线,而她刚刚盯着瞧的流浪猫趁着四下无人轻巧的跳上邻人的砖红屋瓦。就算对煦嶣不请自来的反应习以为常,但专注的状况下她完全没听懂他的问题:「嗯?」
「筱萩刚刚威胁我要换剧本,你同意吗?」
「我觉得蛮好的。」棣娣当然很清楚煦嶣想听到什麽答案,但她可不打算每次都让他称心如意:「这个故事太直白了,观众根本没有思考的空间可能看过就忘了,还有到现在我们仍搞不定那一幅『画』要怎麽处理也是问题;但是,最最重要的还是男主角排戏不认真,我觉……」
「行了!」煦嶣打断,瘪起嘴的表情看来还真有几分无辜。
「我还没讲够耶,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棣娣将自己的长发全拨到右肩上,露出左半边的颈子,最近她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一丝小女人的性感,「再刺激我嘛,你这个残忍的家伙。」
「没办法,我没有你勇敢啊。」煦嶣轻笑着,模仿棣娣的姿势将头靠在手背上。
「这跟勇敢没有关系,我只是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机会。毕竟,你还有跟奶奶的一年之约,我可不想到时候连一次合作都没有过,你知道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变得熟悉,完全是剧场在相遇两年後才慢慢发生的事。
自从从棣娣意外的看了煦嶣首次的售票戏码,她着迷於他在戏里的样子,被他的诠释方式深深吸引,而後她大方的将自己的观感放上网路,难能可贵的心得理所当然在同剧团演员之间传阅──而後,他们在校园巧遇,继而成为会互相打招呼的点头之交。
这种单纯的交流持续两年,直至一年一度的戏剧制作走到第三年,最初的夥伴不合、剧团终於决定对外宣告这会是近年来最後一次制作。那是煦嶣和棣娣最接近的一次,她因缘际会的成为该演出的演出日志工,谁也没料到面对的却是煦嶣真情流露的烦躁,说「他再也不想演戏了」。
当时,她难过的有一种世界末日的错觉,尽管她仍倔强的在他面前忍住眼泪。
对於这个无形中陪伴她投射不同的伤痛於不同角色灵魂的男人,她没有告诉他自己从中获得的解脱,最好的回馈是在接下来近一年的日子里专注於自己的毕业制作:他来了,他感动了,他甚至对她说自己看完後又重新想要演戏了。那时候,她因为激动而哭得唏哩哗啦。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清楚你怎麽能这麽支持我。」多年来,煦嶣说得都是同一句话。
「不,你懂的。就像我明白你不是故意拿这个剧本伤害我。」棣娣说得信誓旦旦,反而编剧想要开玩笑都没有空隙介入,她微微一笑,「不过,懂是一回事,我还是很想揍你呀。」
「揍我?」煦嶣露出相当为难的表情,缓慢放下自己撑着头的手,正经八百的坐直身体:「来吧。但不要太用力,我还有三个月就要演出了。」用力紧闭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才不会掉入你的圈套,你要是恶人先告状我会被筱萩姐姐念。」
「这也被你发现。」睁开眼,他幼稚的表现出「居然被识破了」的可惜情绪。
「你的表演方式真的进步蛮多的。」看煦嶣用极短的时间变换无数种表情,棣娣要说不被感染是不可能的,那夸张而戏剧化的神情逗得她根本憋不住笑意。
聊到演出方式,煦嶣忍不住脱口而出:「包括我演的JZ?」
以前,同一出戏他少说可以听到棣娣两次的感想,当时他还无法理解的问她怎麽有兴趣重复看一出戏……岂料,现在他拿出这个剧本,她看过再多次,他连想追根究柢都不被允许……
「你喜欢吗?我这次的表现方式?」既然覆水难收,至少豁出去的坦率要有一点价值。
「我……」话题转得太突然,棣娣脸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僵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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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喣嶣演的角色是在影射岌夏,代号J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