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有点不耐烦，依然捺住性子解释:「没错，我喜欢你，但那又如何?正如你喜欢我，你也在外面有数不清的伴侣，所以我们相爱，跟我们有没有家庭，是两件事。如果你日後有家庭，不想背叛自己的妻子，我们就永远不再上床，可是我们仍能约出来见面，因为我们是朋友。」
「去他的朋友，真是见鬼了!」古清流以杀人似的力气打在床垫上，目光像草原上饿了几天的恶狼，那苍翠不再优雅温文:「你以前知道我跟别人约会上床，总是难过，你没说，也没要我跟外面的人断绝关系，可是我一直知道。但你现在……你现在若无其事地告诉我你要生儿女、告诉我我要跟什麽人结婚?你这样还有面子说你喜欢我，真是笑话!」
我还想开导他，但古清流拉开房门，逼我立刻出去。我没办法，他看不开也不是我的错。除了物质以外，我从来没有欠过古清流的，且我服了药仍视他为次於我母亲的最爱之人，也算是对得起他了。他自己发脾气，我不是没有劝过，可是他依然不听，我只好任由他钻牛角尖，直至他烦了、闷了，就不会再执着这等小事。
过了几天，古清流吩咐我说，他明晚要带女友回家吃饭，着我做一桌好菜。我後天便要去第二家饮食集团面试，正愁没有练习机会，就兴高采烈地问他:「这女子叫什麽名字?有什麽东西不爱吃?」
「Silvia，模特儿。」他说这话时，正裸着身体从我床上起来，我早已下了床穿衣，为他翻出一件黑色睡袍，一边替他穿、系腰带，一边问:「我也知道Silvia，这一两年的新晋模特儿中，就属她形象最好，很清纯。既然是Model，应该很注重控制体重……她吃素吗?」
古清流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带女友回家吃饭，这女子在他心内必定有不一样的位置。他呼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清楚。」
我白他一眼，暗暗为这Silvia叫苦。身为她男友，还对她一无所知。我心下奇怪，古清流出了名体贴、情场得意的，还有秘书替他记下一众女友的生日，替他定期送礼。想起秘书，我不禁问:「你跟Martha还好吗?之後也带她上来吃一次饭吧，我见过Martha好几次，知道她的口味。」
古清流猛地撞开我的手，他要是再用力一点，我的手就要被他弄出瘀青。
「我跟她从来没有一起过!那次跟她说清楚，她知道分寸，不想失去工作，之後就没敢再缠我。」
我心内仍然认为Martha是个适合他的伴侣，然而爱情这种事跟计算不同，他不喜欢就算了。我识相地没再提起Martha，只是再问了几句Silvia的喜好，他就大为光火的出去，嘭一声关门。以往上床後，他大多会在我床上睡觉，今晚却回去自己房间，真少有。可这切合了我的心意，一张单人床躺两个大男人，着实勉强——尽管古清流并不壮，到底也身材高挺。现在是冬天还好，天热时一定得跟古清流打个商量，做完就各自回房间睡，不要挤在一起。
这大半夜的我还睡不着，乾脆上网搜索Silvia的资料，据她在各种访问透露的情报，粗略定了五六款素菜，还有一款荤菜跟甜品。网上的资料比古清流给我的情报更丰富，说不定古清流只是特地说得不清不楚，就想看我滑铁卢。
我在心中默念:我好歹是要当大集团的厨子，怎可能被你小子设计得到?
由於Silvia来得太急，燘乾鲍鱼这些功夫菜是做不来了，况且她这种年轻女孩也未必爱吃老式菜肴。翌日早上，我跟厨房说了古清流要带女友回来的事，芳姨路过听到，慌忙告诉古夫人，连她也大吃一惊，原来古清流从未知会家人便说要带人上来吃饭。
(五)
「不得了，清流第一次带女人回来，这麽大的事也不让我准备一下!阿默，你怎麽不制止他?清流竟光明正大跟你说要带女人回来!」
古夫人从芳姨口中得知这事，就打锣似的找我到偏厅详谈。她很年轻时便嫁给比她年长六年的古老爷——说是老爷，现在也未及五十岁，仍健壮英伟——这多年来，古夫人虽仍不太懂中文字，却说得一口流利中文了。
我见她一时跺足、一时在厅中打转，全没有平日娴静的模样，不禁打趣:「夫人，你难道不想清流带女友回来吗?不带女友，难道带男友?」
古清流的双眼就是从古夫人借来，她幽怨的双眼跟昨晚、古清流面对我问Silvia的情报时的那双眼，如出一辙，使我摸不着头脑。
她敛起这副狼狈模样，沉稳挨坐在沙发上，呷了一口花茶，盯着杯中浮泛的桂花末:「你芳姨知道的事，我早就知道。」
我一听了芳姨，心中一凉，第一反应是古夫人这麽个外人知晓我族的秘密。正想直接问忘忧药之事，但若事情不是我想像的那般，她知道的不是这事，便後悔莫及。药方之事，只有我族人能知晓，芳姨认定了她情人，才教他知道忘忧之事，故我断不能让古家人知道我族药方。
古夫人见我忽地沉下脸色，再说:「我好几次碰见清流大半夜从你房间出来，你们在房里做什麽事，我心里有底。你还能抵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