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觉得须臾憎恶我是一件错事,唯一错的是,我对古清流早已别无爱意。之所以不再逃出古家,一来是怕他再三纠缠,不管我跑到天脚底也要把我抓回来,二来是怕他认为解药无效,屡次对我施行那仪式。
不管怎样,古清流是我曾经如此深爱的人,爱到,那时就算服下忘忧药,我还是觉得自己永远会爱着这个人。爱到,即使我对他、以至华初臾及任何人,已无法再产生「爱」这种感情,我也希望他能幸福、长寿地活下去。
「还不都这样。社区中心的孩子天天捣蛋,上次跟你说过、最顽皮的小子,前日才把另一个孩子打得满脸挂彩,我跟对方的家长不断赔罪……」华初臾咬了一口奶油多,又指了指我吃了两口的菠萝油,我就拿起来递到她嘴边,让她咬了一小口。她嘴馋又怕胖,喜欢食菠萝油但从来不敢自己吃完一个,所以我次次都点菠萝油,让她吃一两口过瘾。
初初六岁时,我收到华初臾的电话。当时,我已回到古家生活三年,古清流不让我出去工作,我每日除了清晨在古家外跑步,就没多少机会出外,他看得我很紧,想是又怕我逃跑了,及後到他信任我不会再逃,才肯让我每天自由出入古家,但晚饭前一定要回去。
她那时没有设置来电显示,我刚好在书房看书,接了电话,她有几秒没开声,我也就等了那几秒,正以为是恶作剧电话,她就说:「还认得吗?」
我顿时分辨出她的身份——继母亲之後走入我生命的、我仅有过的一个女人,生活了四年多,怎可能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与其说我想念她,不如说是震惊她竟然会联络我。自从离开古清流後,我多年来没有换过手机号码。我们在电话约一个时间,恰好古清流三日後要去韩国讲生意,就约在後日,四点钟,老地方见。
要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记错老地方,就无法碰面,最後我们都准时,在西湾河这间冰室碰面。
我没问她这几年遇过什麽人,我所知的,就是她主动开口告诉我的:她没再做保险,转而攻读社工,考了社工执照,在湾仔一间社区中心做事,那中心专门做儿童福利,她平日就负责策划活动,或辅导有情绪或家庭问题的孩子。我从来没想过华初臾会喜欢对住孩子。
至於她感情上的事,我没问,也就一直到如今都不知道。我自动自觉先说孩子的事,我说我不是个负责任的父亲,我被古清流找回来的事、古清流为了挽回感情而险些性命也丢了的事,还有一个月也难跟初初、须臾见几次的事,都说了。
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两个孩子仍健康成长,他们快乐不快乐,我不知。
古清流的事,我以前没有跟华初臾交代过,她是这时才知道我跟他有同性恋关系。她听後,平静地问:「那你还爱他吗?」
我没有答,只呷了一口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