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同人延伸 — 【霹靂-火宅佛獄相關】永日11-終

正文 同人延伸 — 【霹靂-火宅佛獄相關】永日11-終

11.

果不其然在人群的最後面站出一道身影,身穿着玄黑服饰,头上束着冠,冠後垂下了些许白色的羽絮。

「阁下是三公之一的凯旋侯,我乃衡岛元别。为何侵踏地界,那得问贵境王子为何无故潜入碎岛,抓走王女。」他开口的声音温文,却不失气度与该有的威仪。

凯旋侯耳边听着大军前进的步伐声,心知仍需片刻他们才能赶到此地,於是他将视线转向魔王子,倒希望能有个圆满的回答。

不过魔王子一如他平日随性的态度以及给人添麻烦的作风,自然没有什麽好话,「杀戮碎岛领地不小,资源更是比火宅佛狱丰沛,倒是很斤斤计较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女孩。」

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凯旋侯只差没有口吐鲜血。他感到额际某条筋隐隐跳动,频率大得有些痛,想想自己好歹是三公之一,不可以失了火宅佛狱的面子。不再期望那个人可以有什麽多好的回答,他索性上前一步隔开魔王子,代为发言,「这事待查明原委,吾主自然会给贵岛交待,请先行退兵吧!」

「退兵与否,这亦得待我王指示,只是元别身为碎岛之人,当向你讨回我族王女。」语落,黑色的身影一瞬间越过那一片火海,只手抓住了那个缩在角落不停哭泣的黄衣女孩。他用力一拉,正想将她拉上自己肩头,好背负她越过火海,可动作却在一半被硬生生打住。

元别抬眼看去,是魔王子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苍白的五指紧紧地捏着手臂,力道透过指尖直至骨骼,传来将要碎裂的痛楚,逼得他不得不松开手。

「一个小小的领将,也敢踏入我的地盘,你很够胆,但是却愚蠢。」力道随着话语加重。怀着存心想废掉这只手臂的念头,刻意慢慢地施加力道,欣赏元别努力挣扎想脱逃的神态,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神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凯旋侯自当不会放任魔王子如此行为,他抢身扣住魔王子肩头想将两人分开,却没想到对方回头过来,睁着一双赤红的双眼与遍地火光辉映。同时朝着杀戮碎岛攻击的赤睛猛然转向,巨大的尾巴扫向凯旋侯。

「凝渊!」他回身闪过巨尾的攻击,这声「凝渊」大约是凯旋侯有史以来喊得最气急败坏的一次。

「凯旋侯,我替你教训这人便可,不需要劳动你尊贵的手。」魔王子闪烁着红光的眼眸仍未退下,随着狂性越起,元别额上冷汗涔涔,已无力挣扎。

佛狱大军眼看就要赶到,魔王子却在此刻又惹起另一桩麻烦,凯旋侯急着想阻止,却受到赤睛攻击的牵制。他不愿意打伤他们其中一人,那结果就是将自己陷入动弹不得的境地。

就在元别受不住痛楚膝盖一软,眼看就要跪下时,杀戮碎岛中出现另外一道身影,快得不及眨眼,将人从魔王子手中救下。

「火宅佛狱今日之举不觉太过麽?魔王子。」来人脸上充满刚正不阿的气势,一开口便有所针对。

元别被来人搀扶着,剧痛退去後他稍稍拉回些神智,开口吐出的声音却仍有些微弱,「太公……属下无能……」

这点声音自然逃不过凯旋侯的耳力,他正想说话,天空中却传来老鹰的嘶鸣,众人抬头一观,巨大的黑膺爪下丢下一团毛绒绒的物体,那东西不偏不倚落入魔王子手中。

「啊!那是我的副体──」寒烟翠起先惊叫,冲上前去想抱回那小东西,却被凯旋侯挡了下来。

黑鹰盘旋在空中再度嘶鸣,只见一道红光闪烁直直射向老鹰,由浊气凝聚而成的身型瞬间溃散。

红光发出的方向,是火宅佛狱整齐的大军,为首者有咒世主与太息公,两人一前一後站着。

「魔王子,别再胡闹了,快灭去火焰吧。」太息公以袖掩着红唇,一脸笑吟吟地劝道。

站在碎岛地界的人见到咒世主现身,向後一退,「既然贵境之主现身,我等自然需请与之身分相当的人,恕我先行告退。」

咒世主并没有正面回答,一双锐利的双眼只是动也不动的看着魔王子,同时也发现,他手中抓着的东西是如今应该封印在蛹内,寒烟翠的副体。

男人扶着元别退下,另一道伟岸的身影立刻便踏了出来,这人头上带着象徵王者的冠冕,留着一头褐金的长发,脸上喜怒不现。

「咒世主,你与你儿子应当给我一个交代。」

收回凝聚在魔王子脸上的视线,不卑不亢的态度,那是属於王者之间相互对峙的气度,「你想要怎麽样的交代?」

满地屍骸,全部都是杀戮碎岛之兵,更有许多尚未死透在地上翻滚哀号。他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从眼里却能看见愤怒的火光,「对这一地的死屍、对我的子民交代。」话语落下,大地崩然震动,蔓延在地面的火光因为震动掀起的尘埃而熄灭。偌大的空地上顿时只剩下赤睛维持龙型,突兀地站在中央。

「喔,你要交代,那十分容易啊!」魔王子听完,扬手抛起手中那个毛绒绒的物体,同时间站在中央的赤睛张开了嘴,对着火宅佛狱大军的方向,吐出炙热的毒火。

火柱扫过之处,火宅佛狱整齐的大军瞬间化为乌有,人们甚至来不及哀嚎便立刻被烧为灰烬,对比先前杀戮碎岛之兵满地哀号的惨况,显然是魔王子刻意为之。

在场的兵卒无一幸免,而一同被卷入火舌的并不只军队,也包括被魔王子一把抛下的副体,他正面承受了赤睛喷出的烈焰,被火舌烧的焦黑。本来一直默默蹲在旁边的黄衣小女孩见状不禁一声尖叫,她不敢跨过巨龙回到杀戮碎岛的地界,只能不断向後退入火宅佛狱的领地,以避火舌蔓延到自己身上。

站在那的男人因尖叫而注意到女孩,那张俊雅沉静的脸突然一变,身形瞬动,将站在中央的赤睛一掌打飞出去。等再见时,他抱着那个黄衣女孩,神态亲昵。

「湘灵,是谁弄伤你?」

女孩张着眼睛看他,又看看火宅佛狱众人,视线扫过扑到副体身旁不断掉着眼泪的寒烟翠,最後摇摇头,「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被打出去的赤睛因受了颇重的伤势而恢复人型,对此魔王子只是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又对男人挑衅的问道:「戢武王,你的人死了多少?这样够吗?」

男人哼一声,转向咒世主,静待他开口,给这一切事端做个交代。不过没等到咒世主开口,寒烟翠早已顾不得现场仍有外人,一个劲冲到魔王子身旁。她抽抽噎噎的拉着他的手臂,颤声问:「哥哥你为什麽要杀他?不是说好要帮我叫醒他吗?为什麽要杀他?」

魔王子仍如常般摸着那小小的脑袋,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平日安慰她般温和,「小翠不是为这个女孩不愿意救他吗?我想留着一个不能保护你的废物也没多大用处,索性让他早点死了,不是更好吗?」

寒烟翠听完,错愕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眼前这个人的笑容跟哥哥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语调也丝毫无差,但是为什麽此刻她却觉得似乎从来便不认识这人般?感到这样陌生可怕。

魔王子见寒烟翠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便弯下身来更加贴近她,那对鲜红的眼眸与之平视,「是你的同情与犹豫害死了你的副体。」

她红着眼眶急急摇头,死命抓着他的手臂,「不是的、我……」可魔王子并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摇摇食指做出禁声的动作,「小翠,你答应的条件别忘了。现在大家都很忙,我已经帮你找到唤醒副体的方法,是你没有使用。那现在我要行使我的条件,答应我乖乖安静,别再说话,嗯?」

她哑然看着他,抓着手臂的小手被魔王子扳开。寒烟翠明知事情并不是那样,却无言以对,那一霎那她在自己哥哥的眼中看见的是令人恐惧颤抖的神色。

被戢武王抱在手里的湘灵看寒烟翠站在那动也不动,也不敢哭出来,红着眼眶的模样十分可怜。她本就对这个美丽的大姊姊很有好感,加上方才只有她不仅没有伤害自己,还对自己笑了,这更是让她同情起她的遭遇。

被抱着的女孩伸手拍拍戢武王的肩头,奶声奶气的央道:「兄长,放我下去帮那个姊姊好吗?她救过我。」湘灵看得出他现在十分的不高兴,所以说起话来也更加小心,就怕自己的兄长不答应。

好在戢武王对火宅佛狱虽是气恼,但总归还是情仇分明,事情一桩归一桩算,这边他们欠他的,自己一定会讨,而小妹受了别人的好处,他也自当会还。虽然觉得这桩恩情与其说是恩,不如说是他们先惹出了因,才会结出这个果,不过总结他还是点了头,默默地将人放下。

湘灵手臂上的伤其实只是小小的皮肉伤,连血也流得不多,不过片刻便凝结。

见了这样的伤口,凯旋侯不禁想,也许魔王子处处惹麻烦的行为中,仍是计算了利害。可唯一难解的是,他着实不懂这样的行为能为自己带来什麽好处,更别论对火宅佛狱制造了多少的麻烦与灾难。

12.

湘灵走到寒烟翠的副体前停下,烧焦的毛皮糊成一团,这堆灰黑黑、可怜的小东西已经分辩不出原本的面貌。

「翠姊姊不用担心,我可以医好他。」她听魔王子喊她小翠,便在翠字後加个姊姊作为称呼。不等还愣着的寒烟翠回答,没受伤的那只手自怀中掏出一个极像似海螺的东西,她呼出的气通过海螺,化成点点金芒的光辉,光点洒落在那焦黑的屍体上,一寸寸弥平被烧去的血肉。

在一旁的魔王子发出啧啧声,「戢武王你小妹这麽厉害,叫她复活杀戮碎岛的屍体,不就天下太平,何必劳师动众?」

戢武王未吭声,倒是咒世主斥喝道:「住口!」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震得四周地面沙尘跃起。

光点落在四周,没一会儿寒烟翠的副体便如之前般的模样,蓬蓬的毛发恢复成了白毛,四肢以及尾巴烧伤的痕迹也都消退,能见他安稳的躺在地上,腹部一胀一缩的吐息着。唯一没变的是他仍然睡着,没有苏醒。

「谢谢你……」寒烟翠开心的由地上抱起自己的副体,咧开嘴笑着不停对湘灵道谢。从未被人这麽道谢的女孩有些腼腆,她害羞的点点头朝也她一笑,小声地说句,「你不哭了就好。」便立刻回到戢武王身边。

事情都告一段落,戢武王将湘灵交给身旁的属下,再次直视咒世主,「这笔帐,你打算怎麽清?」

咒世主指着满地不随风散去的骨灰,「这样的清偿,有问题吗?」那是多少火宅佛狱中无辜的生命堆积而成。

戢武王对此却不以为然,冷笑一声,「生命何等无价,贵境如此计价,真叫我大开眼界。」

咒世主冷冷看他一眼,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像是刺透他身躯,毫不遮掩,如同看清了对方内心的盘算。

「戢武王若不满意,还有其他更好的提议?不过莫忘了北面慈光之塔虎视眈眈之态。」

「哈!」一声大笑,听不出究竟是真是假,视线扫过太息公。他在现场闻到了不属於两界的檀香之气。

「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交好,不会因这点小事而改变,那并不是我所乐见的。相信今日以後贵境当会好好约束子民,不再让他做些为害两方交好的行为,今日之事就此打住,请。」

随着话语完结,戢武王像是极度不愿再多待一刻,立即扭头离去。现场只剩下火宅佛狱的人马仍在婆罗堑前未退。咒世主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一脸坦然的人,仍是平静的开口:「你这样做的目的?」

「打碎这虚伪的和平,与其暗地提心吊胆杀戮碎岛何时会连合慈光之塔动手,不如先行解决这个大患。」

「真是愚蠢!」这次咒世主倒是不如先前几次生气,口气中有种陈述事实,了然的感觉。乾枯的手捏成爪,一把扣在魔王子的咽喉上,紧紧扣着那跳动的脉搏,他的内心百感交错。

是杀了他?或者留下他?十分清楚这孩子拥有的实力甚至超越自己,如果他能够运用这份力量,好好为这片土地着想,那会是多麽大的一份助力。然而无奈自己给了他无数次的机会,换来的始终只有失望。

是趁着他羽翼未丰时杀了他?永远替火宅佛狱铲除这个不定的异数?还是仍相信未来,相信他?

为人父母的悲哀不过如此,人伦天性的挣扎不过尔尔,他为火宅佛狱的付出是无私的,然而面对这样的抉择却又要他如何无私?他是火宅佛狱的王,却仍是一个人、不是神。

如果能够,他亦希望爱他的子女,希望能呵护他们成长,而不是用王者的面具与威权,隔绝一切。

扣着颈子的手能感觉到有力的脉动,那是自己孩子强盛的生存慾望。看着那张仍显年幼的脸庞,却刹那恍然他们父子有多久不曾这样正眼相对?他在那眼里已经看不到堪可称为牺牲的光芒。狭长的红眼中充斥着嘲讽与恶意,有的只有满满的反逆以及厌恶,是对这个世界,与自己。

曾几何时还抱在手中的孩子变成如此模样,而自己一直以来只记着告诉他,所生存的世界多麽险恶困顿,告诉他该怎麽自卫防范,却忘了告诉他……那样的手段并不该用在那些跟他生存在同样困苦之地、站在同一阵线的同胞。

咒世主、火宅佛狱的王,他是枭雄,不是英雄,更不会成为神。他无私的奉献不为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希望後代的子孙,能够不再踏在如此贫瘠的土地,能够不再过着如此艰辛的生活。

扣着颈子的手向下移,转眼搭上了肩,他在那用力一拍,先是右手、而後左手,将两边手臂骨骼皆尽拍碎。魔王子当场口吐鲜血,倒退数步。

「父亲……」赤色的眼抬起来看着他,第一次充斥了其他神情。有讶异、不解、甚至是带着被背叛般的痛楚。

咒世主转过头,不愿意再去看那样的眼睛。他从里头看见得够多了,憎恨、厌恶……那便也不介意他可以更加怨恨自己。

四周顿起惊呼,倒在一旁不能动弹的赤睛张着眼睛,死死看着被打碎双臂的魔王子,眼里同样有着惊讶,但更多的是了然。

太息公抢先一步上前扶住难以平衡的魔王子,有些畏惧的看着咒世主。

其中最响亮的声音莫过於是寒烟翠,她扑到魔王子身前,拉着咒世主的袖袍,一面地喊,「父王,原谅哥哥,别打他了!」

於魔王子後退时,从他的内袋中落下了一串紫色的晶珠,那是赤睛平日里惯拿在手中的。咒世主见了那串紫色的晶珠,将之捡起,对着魔王子道:「你拿了赤睛的紫珠让他化为龙型无法控制自己,这样好玩吗?废你双臂,罚你搬出王城,至火宅佛狱边境反省,没有我的招令不许回来。」

魔王子听罢大笑数声,单膝跪地,对咒世主行了一个礼,大声回答:「孩儿遵命!」

太息公扶着他,而凯旋侯则扶起赤睛,那串珠子也在此时归还。赤睛被扶着经过寒烟翠身旁,那小女孩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似乎十分不舍,但却不敢伸手触碰他。

知晓是方才自己杀死她的副体时,凶狠模样让她惧怕。他并不怪她,相反却感到轻松,「王女,你怕我化为龙型的模样,但那样子,也正是凝渊最真实的面貌,只有破坏与杀戮的内心。我与他是一体的两面,你惧怕我,也是他。」

凯旋侯与太息公搀着两人退下,他们将一直护送魔王子与赤睛直到边陲之地。留下的寒烟翠看着父王,那张老去的脸庞上满布皱纹,但锐利的眼神却依旧。

咒世主抱过寒烟翠的副体,将手掌放在那小家伙的额上,鲜红的血字退下,软软的小东西睁开迷蒙的双眼,似乎还认不出人。

他将那东西交还给寒烟翠,「我的女儿,你没有资格哭泣。看看这片大地上的骨灰,那是你该承担的责任,为了你的私慾,他们付出生命。你没有资格哭泣,火宅佛狱不需要弱者,也没有弱者。身为我的女儿,你更不该有任何机会成为弱者。」

寒烟翠怀里抱着自己的副体,从今天开始他没有了哥哥,也没有同伴。沉重的封号便如枷锁般铐在自己身上,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能哭,为了这个封号,为了这一地枉死的生灵。

副体睁开圆圆的大眼瞧着她,寒烟翠最後一滴来不及抹乾的泪水,落在那清澈无染的漆黑眼中。

很多年後,被流放到荒芜之地的魔王子替那片土地取了一个名字,他叫那──堕落天堂。

13.

从前那个小女孩随着时光长大,虽然仍穿着和小时後没有两样的粉色衣衫,在黑发中别着一束粉红的穗子,但那身型与气度已与小时不同了。她肩上围着一条狐裘的披肩,那是咒世主在成年时送给她的礼物,同时那天他给了她拥有无上权力,象徵王令的火宅圣令。

她并不喜欢藉着权利或者身分欺压她人,是故那个火宅圣令从她拿到起,就一直沉睡抽屉的某个角落。而她的副体,自己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小狐。虽然他成长的比其他人要缓慢,但是在一番努力後,终於那只小小的,不知是像狐狸还是狸猫的动物,也能够化成人型了。

那时替自己治好了小狐伤势,叫做湘灵的女孩女与她成了姊妹,她们闲来无事时便打着伞东走西逛,最远时还去过慈光之塔,那时她们都曾为那里自由开放的风气惊讶,更是向往。

後来湘灵爱上了那而一个名为楔子的人,他写过一本书,她天天捧在手上读,也不忘念给寒烟翠听。

那段时光是快乐的,她有了朋友,弥补了再火宅佛狱虽然高高在上,却得不到知己的遗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咒世主对她的教导极为严格,似乎是怕她走入哥哥的後尘般,动辄打骂,将她打得一两天下不了床便成了家常便饭。

另一个她一直觉得有些可惜的,是兄长凝渊自此後再也没踏入王城。有人说他在荒芜的边陲建立起城郭,那是一个平等的世界,没有主副体的分别,只要拥有功绩,即便是副体也可生认要职,她一直很想看看那样的世界是什麽模样,想再看一次分隔已久的兄长,可是她却无法踏上那块被流放的土地。

然而她更想不到於後战火由那块自己一直想踏上的土地爆发,自己的兄长乘着巨大的火龙,攻入王城。

那一天,她的眼前,下起了一片红雨。

句芒红城的外墙被火焰侵吞,颓倾败坏。这座屹立了百年古城如今却在魔王子无情的攻击下陷入火海。巨龙扑翅的声音混杂着风,由天顶落下的不是雨水,是驻紮在城外的士兵,他们的屍体由天上落下,滴出血水化为雨,却无法浇熄滔天的烈焰。一具具死屍就落在寒烟翠脚边。咒世主坐在王位上,睨着那突兀闯进的人。

他长高了,五官比起小时更加英挺俊俏,这个被自己放逐的孩儿如今变得强大,带着他的仇恨回来了。咒世主一直等待的这天终於来到,或者说他料到有这麽一天,但却总希望它不会发生。

魔王子手中握着是一支似刀又似枪的武器,他用尖锐的锋口指着自己的父亲,神态一如当年他还只是个孩子时,那样的嚣狂张扬,只不过如今的气焰中,更加有着冷冽的杀意及残酷。

「许久不见,我的父亲。孩儿许久未见你一面,十分思念,特地来看你。」

一直站在王身旁的迦陵虽是头一次见到这等阵仗,但随即便反应过来,持枪挡在王身前,「魔王子,你想干什麽?」

他看了迦陵一眼,移开指着咒世主的刀锋,反而怀旧的与他攀谈起来,「你就是从前时常在小妹身边绕来绕的那个家伙?」

迦陵不知为何话题突然跳到了这里,但还是点头,虽然他其实并不确定魔王子说的就是自己。

「喔,已经长得这麽大啦?」魔王子笑了笑,瞬间横转刀锋,毫无预警向迦陵砍去。没有提防他会来这麽一招,待迦陵运枪欲挡,却已失先机,刀锋划过他的胸前,裂开了很大一条口子,鲜血狂喷。

魔王子收刀,甩去刀上鲜血,冷冷一笑,「都长这麽大了,却仍是这般没用。父亲,我看你还是换个护卫吧?」

寒烟翠见状上前压住迦陵不断喷出鲜血的伤口,像是又回到改变一切,噩梦般的那天。魔王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是疏离而冷漠的,但嘴边却喊着:「我亲爱的小妹,许久不见,你真是同父亲一般薄情哪!」那样的眼神令人害怕,寒烟翠以身体护着迦陵,却仍怕得微微颤抖。

「王女……不用管我……」因伤口被压制,出血暂时和缓而恢复意识的迦陵立刻便感觉到现场危险的氛围,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无奈那一刀伤及骨骼,一时间无法动弹。

「是啊,小妹,他都要你别管了,那我便爽快的给他个痛快吧?」魔王子又举起兵器,以眼神示意寒烟翠走开。可寒烟翠并没有照做,仍是守着迦陵。巨大的恐惧使她忘记抵抗,低声求情道:「兄长,住手!」

魔王子又踏近一步,眼看就在要连寒烟翠也一并砍杀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咒世主终於起身,开口:「你来此的目的?」

「父亲你多疑了,做孩儿的思念父亲赶来相见,也需要目的吗?」见咒世主踏下王座,魔王子收起对迦陵与寒烟翠的注意,刀锋转向,又是对着那一步步踏向自己之人。

「你的思念带来灾难,你的思念摧毁王城,你的思念……留之无用。」语落,咒世主双手化出句芒反指对方,两人兵戎相向,似是下一秒就会动手。

「这又是为了保护火宅佛狱的利益?父亲,这麽久了你仍没有改变。」平静的面孔没有起伏,轻描淡写的语调便如同一般闲话家常的随意。

「墨守成规无法带给火宅佛狱新的发展,是时候改变了。父亲,火宅佛狱需要新的规则,替换那些老旧无用之人。」

「为了火宅佛狱的进步,孩儿特地找来一些人,他们就在王城外等着。」

咒世主听罢,冷哼一声,「你口中的一些人,是怎样一些人?」他并没有想得到回答的意思。举起掌心,他一掌轰向魔王子,被他侧身避过,掌力打碎了城墙,直直辟出一条通路。站在城外的大队些许受到掌劲波击而亡,制止了的混乱的打斗,所有人全数转头来注目城内对峙的两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甚至能感觉到空气凝聚的重量。

「你口中说的,就是他们?这些能力不足的副体?」咒世主手指着位在他们正前方的人,掌气随指尖一弹,正中那人心口,对方应声倒下。

魔王子眨眨眼,看着那人倒下,「哎呀,是有些不成气候。」顿了顿後将视线移向咒世主,「不过父亲,让副体能够取代正体,并且论功绩让他们能享有与正体一般的待遇,这样不是更好?符合你为火宅佛狱着想的心哪。」

「火宅佛狱自古以来副体辅佐正体,正体尊贵副体便尊贵,正体若失败,副体连坐,我看不出为何需要改变,更看不出你此举之意义。」

「父亲,我这是在替火宅佛狱中所有的副体请命啊!」他说着眼神瞟了在自己身边,化为龙形的赤睛一眼。

14.

咒世主的确看见了这个小动作,他的眼神亦扫过赤睛,见到那化身为巨龙的人眼神仍旧平静得似没有波纹的湖面,如同闪烁着夕阳金色光辉的水面。他沉默的低头,脸色并没有变动,看来像似沉思着什麽。

魔王子看着那张面容,也并不以为意,但变数却在他抬起眼来重新注视咒世主的那瞬间发生,快得不及眨眼。站在身旁的赤睛忽地眸光一暗,由龙形转为人,出掌打中了魔王子留有旧伤的左肩。

剧烈的痛楚传来,他睁着眼,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赤睛,却对上他一如往常平静的眼眸,那其中什麽也没有。是夕阳下澄金的湖面,却也是不再流动,堰塞的死水。

咒世主趁着魔王子转头,举手化出句芒,直直朝魔王子的右臂砍下,当场鲜血喷出犹如涌泉,溅湿了两人的衣衫。赤睛全白的衣襟上染满了一块块晕散的红花,如同华丽的牡丹,眩眼夺目。

赤睛看着衣服上的血花,没有抬头。魔王子脚下踉跄,跌坐在染满自己血迹的地上。他咧起嘴笑了,眼神锁在那抹白色的身影上。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一边……」

咒世主手举着句芒,刀锋就在他的头顶,他却无所畏惧的,仍然那麽笑着。

「只要是为了火宅佛狱,就是亲生儿子,我也可以杀。」

魔王子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惊讶,狭长的眼眸中倒映着白色的身影,然後缓缓闭上……

「动手吧。」

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降临,咒世主的掌心平放在他头上,手下触碰到那对藏匿在发丝中坚硬的弯角,从前他这麽碰着他的头时,那对弯角还是稚嫩而未坚的,未及自己手掌的一半大。

很多年了,流放的岁月,他不曾再见自己儿子一面,而很多年後再见的场面,却是这般不堪。他不怨天,也没有悲伤或者後悔,早在许多年前,他看着那道背影走出红城,消失在荒草丛生的土地时,他就知道……今天,再所难免。

他为自己的理想与霸业牺牲了很多,而到达目标达成的那天,他可以牺牲更多。

那只覆在头上的掌心发出光芒,带着魔王子一如往常嘲讽的笑容,化为深褐色的蛹,在那张脸消失前的最後一刻,蛹里传来这麽一句话。

「亲爱的父亲,期待我们再见的时候。」

蛹皮终於全数吞噬魔王子的身影,形成一个巨大的邪蛹,就如最初寒烟翠曾经在那个山洞内看见自己副体时的情况,只是如今包在那个蛹里的人却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寒烟翠注视着眼前仅剩的白衣人影,那人并没有看她,而是凝视那个已然化为茧蛹,一动也不会动人。蓦然,赤睛单膝在咒世主面前跪下,向王者表示服从的垂首,「正体已被封印,请王也将我一同封印吧。」

咒世主脸上闪过一抹堪称讶异的神色,瞬间便消失。看着跪在地上向自己效忠的人,「你为火宅佛狱立了大功,难道不想得到奖赏吗?」

跪在他面前的人摇头,「我的职责是监视正体,以免危害火宅佛狱的利益,如今他被封印,我职责已了,请王连同我一起封印。」

「你不再考虑?」

「是。请王封印赤睛。」

赤睛跪在那,身影退化成了巨龙,不复人形。他张开翅膀仰天怒吼,声音震动四魌之境,就连最顶端的诗意天城都隐约可闻。

诗意天城同时漫天殒落的星光,到达火宅之後成为黯淡而微弱的流光。寒烟翠看着巨龙身後那片天空,千万条的白线照出了王城外满地的屍骸,由魔王子率众来袭的部队全被领兵赶来的凯旋侯消灭,满地的藤蔓枯枝伸长触须,享受这难得饱食得一餐。

残缺的肢体与肉块被拖入黑暗中,就此沦为其他生物的养份。这就是火宅佛狱。呈现在寒烟翠眼前残酷的景像,那就是自己的家乡。

作恶的感觉,由骨髓中沁出的寒意,眼前的景像又与多年以前几乎被遗忘的回忆重叠。带来这样杀伐与残酷的,一直都是她的哥哥,那个眼里见不到情感,也不曾表现出真实态度的人。

满地是星光落下後熄灭的花火,像是自己曾在杀戮碎岛看见的水晶,突起、布满了每一寸山头。父亲的声音由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却并没心思去想自己究竟站在哪。

「只要一天不夺得太阳,就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

化为龙形的赤睛停止吼鸣,他的双翼垂下,低首看着那颗被护在身下的蛹,缓缓闭上眼睛。

星光沾在了巨龙的身上,一点点地……将他噬为石雕。

凯旋侯带兵回到王城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忽然想起许久以前,那个仰着小小头颅看着太阳的男孩,然而他现在已经不再等待永夜的天空泛开曙光。

不再抬起头来,看着不会出现的昼日,向自己说:『我会期待那天,等我看过太阳,再决定火宅佛狱究竟需不需要夺得它。』

咒世主最终仍是没有杀死那个被封为异端的存在。

凯旋侯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利益,或者算计。

那只是身为一个父亲再简单不过的──人伦天性。

【永日】终焉

永日番外.(此篇不收书,纯网路补完结局)

起初他张开眼睛,以为自己正作着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这个噩梦很长、很长……长得让他忘却了很多事情。噩梦的开端是一片黑暗、湿冷,又阴森的小房。那里面有着一个人,他留着一头紫色的长发,总是背对着自己,从来不转头。他时常认为那人其实非常的憎恨自己。

通常梦到了这,四周的画面会突然扭曲,回归成原来的一片黑暗。在那片黑暗中听见不寻常的声响,是嘶哑而无法顺利发出的声音,即便用尽了全力,得到的仍是一片模糊而难听杂音。他以为自己应该是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如梦中一样的黑暗,那样异样而难听的杂音也从未间断。

那个背对的自己而坐的男子又出现在对面的墙角,他的身影看来有些透明,深紫的发丝看来就像脆弱的琉璃,有着仿若一碰就会消散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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