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慣性依賴。 — 09.

正文 慣性依賴。 — 09.

09.

「别觉得有压力,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和你发生关系,并不是你不好,我只是因为一瞬间的恍惚,误把你当成了她,才答应上旅馆的,至於钱,就当是你和我借的,什麽时候还都行。」

昨晚下车前他拉住我的手,说了这番话。

晃了晃手上的酒,脑中还回荡着昨天刘政禹说的话,我不禁纳闷,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我没有谈过恋爱,从小在南部长大,每天下了课就带着阿尧到田里帮阿母采菜园里的菜,国中毕了业,也理所当然的没再继续升学,从没有男孩子向我示好,我想也许是因为他们还不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吧,尤其又是南部纯朴的小镇,少了都市的渲染,自然不可能早熟得跟台北的小孩一样,但时代已经不一样了,现在这个时代,每个国、高中生都在歌颂爱情,如果我也能念高中,可能也早就谈了好几段了也不一定,只可惜当年我提起想继续升学时——

「女孩子不必念太多书。」

那个男人是这麽说的。

阿母爱他吗?我不知道,从我有记忆以来,那个男人就不大理我们,有事没事就对我和阿母拳打脚踢,阿母看他的眼神只有畏惧,所以我想阿母应该是不爱他的吧。

我忽然想起有天晚上自己被打完了以後,独自坐在床上擦药的场景,阿母坐在床边补衣服,默默的掉眼泪,我问阿母怎麽了,阿母却只是摇摇头什麽也不说只是哭,後来等我擦完了药,阿母才轻轻放下衣服把我搂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我,好像怕碰到我的伤口一样,轻声的念着「阿月……阿月……不要怕,阿母在这里……」,然後一滴一滴的流着泪,我不知道阿母为什麽哭,我只记得那天我身上的有着小熊图案的衣服被滴得一点一点的,慢慢晕开的水渍,像花苞绽放一样,看得我心里暖暖的,还有,阿母的怀里很温暖。

只有在他不在家时,家里才会平静,阿母原本是一个这麽善良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阿母不会发疯,我也不一定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那个畜生!

我不自觉的微微发颤,灌下整杯酒,把空的酒杯递给了酒保。

「再一杯。」

「才刚上班而已就喝酒不太好吧。」

我闻声回过头,看见刘政禹手插口袋,嘴上挂着笑看我,我对他笑了笑又继续喝酒,他朝着我的方向走来坐到我身旁的高脚椅上。

「今天没上班?」我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在看见他穿着休闲裤配白衬衫後纳闷的开口问。

「嗯,反正我有一堆假没放,都累积了快一个月的份,喏,你的。」

他笑着说,无辜的眨了眨眼,耸耸肩,然後拿了一只珍珠耳环交给我。

「原来掉在你车上,谢谢。」

我笑着接过,随手挂上右边耳垂上的第二个耳洞。

「既然你来了,我想有些话是不是该说清楚比较好?」

悠闲的晃着酒瓶,我看似不经意的开了口。

我看见刘政禹偏过头,扬起一边的眉毛,询问似的等着我开口。

「不管怎麽说,你的钱还是给的太多了,我不习惯没有任何理由就接受别人的好意。」

我淡淡的笑着,带点无奈的耸耸肩。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很缺钱,但我有种……利用了你的感觉,所以这笔钱我不能收。」

我缓缓从身後的名牌包里掏出一叠蓝色纸钞,递向他的时候,却被他伸手按住了。

「你没有利用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他依旧笑得温文,而我却只觉得迷网。

「你需要钱,而我需要踏实感。」

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恍惚了起来。

「你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像她……」

他眼神飘忽的看着我,然後轻轻的他发出一声叹息,收回了视线,笑了笑喝了口酒,然後又淡淡开口。

「她刚去世的时候,我每天都很努力的工作,我让自己很忙碌,忙得没有多余的时间放松,因为我一旦空闲了,就会不知道该做些什麽,只能任由寂寞後悔和难过吞噬自己,没有了她我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没有必要,我那积了一个月的假就是那时候来的。」

说到了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

「我什麽办法都试了,我想振作,所以我去旅行,但去的每个地方都让我想起她,相似的场景,同样的名胜古蹟,没有让我将她放下,只是更加深刻得让我体认到什麽叫物是人非,後来我放纵自己,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想找个人陪,让自己不再想起她,也的确渐渐的不再梦见她,可是後来我竟然悲哀的发现,自己交的每一个女朋友都有和她相似的地方……有的人是眼睛像她,有些是笑容,甚至可能只是说了和她说过的一样的话,一直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放下她,尤其每当我看着她们带着情意的眼睛说话时,都会突然觉得好空虚,我说着自己的故事,就像昨天对你说的一样,但我真正想分享这些事的人,只有她。」

他的神情很悲伤,我有些无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安慰他,刘政禹抬起头对我回以淡淡的笑容。

「也许是老天可怜我吧,我遇见了你。」

闻言我不由得一愣。

「那天一进店里的时候,我看见了你,说真的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在作梦,因为我以为你是她,但我知道你们不一样,她没有你的世故,你没有她的天真,没有人能和她一样……」

他喝了口酒,苦涩的笑着。

「可是昨天跟你讲话的时候,看着你和她有八分像的神情,我突然觉得踏实,没有感情上的牵扯,就只是看着你的反应,静静的说着,有一种让人陪伴着的温暖,不用应付一双双带着任何感情的眼睛,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微笑着看着表情恍惚的我,耸耸肩。

「你某种程度上帮了我,不过才一个晚上而已,我真的释怀了不少,而这些不过是一点小钱,我也想帮帮你。」

我不晓得该说些什麽,毕竟这种事我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是聊个天就赚了一万多块,这种事谁听了都不会信吧。

我只是愣愣的看着刘政禹,他一双晶亮的眼睛,让我想起另一对清澈的双眸,我的眼神又不自觉放软。

「不过有件事我也想先跟你说好,我们之间就只是友情,你可别爱上我。」

他半调侃半苦涩的笑着说,看他那样的表情,我突然有所领悟,上次他说他的妻子去世了两年,在这当中也交了不少女人,想必肯定伤了许多人吧。

「那可怎麽办?我已经爱上你了欸。」

我故意开玩笑的眨眨眼,甜腻的语气里没有半点认真,嘴角弯了弯,搂着他的胳膊轻轻偎了上去。

见我那样的反应,刘政禹莞尔一笑,无奈的摇摇头,没有推开我的手,轻声叹息了声「她也爱这样开我玩笑……」然後啜饮了手中的酒,视线飘到了远处。

我听见他无奈的说着,终於忍不住大笑出声。

我笑得太开心没注意到文谦含着一双哀怨的眼睛来到了我的身旁,身後还跟着无奈的白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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