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掉眼泪,汪洋溢继续看父母的三八闪光记录片,他心里想:「真是够了,放闪放个没完,知不知道我眼睛很痛啊!」他心里埋怨,却还是准备了墨镜,继续看下去……他的嘴角一直勾着不自觉的笑。
萤幕中出现一根白色、0.5公分厚的物体,中间像是纸的材质上有两条红线。范若祈的声音由远而近,嚷嚷着:「汪睿恩!你干嘛你干嘛啦!为什麽拍那个沾了尿的东西!不要拍啦!」
「那是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让我拍啦!」汪睿恩用执拗的声音说。被摆在一旁的摄影镜头拍到了两人抢夺着验孕棒的画面。
「那不是普通沾了尿的东西,那是我们要升格当爸妈的证明!」汪睿恩兴奋地说道。「没想到我真的有当爸爸的一天,明明就已经不去怀有期待了,却没想到有这样的奇蹟……」
「唉唷!验孕棒也有不准确的时候,比起那个沾了尿的东西,我们明天还是去医院检查看看……」
「对,我们去医院检查看看!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健康就好!」
「不是啦!要检查你的啦!」范若祈说,他不是只剩200天,哪里来的力气和健康度让她怀孕!
「范若祈,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还是你是在向我坦白你的婚外情?」他向她逼近,男人最不能被怀疑的就是下半身!
「不是啦笨蛋!」她脸红了,「我的意思是,你可能获得了奇蹟!我们明天去医院检查,看看你的癌细胞怎麽样了。」
「那顺便看看你的超音波──总算我们也能照照让人喜悦的超音波。」汪睿恩说他觉得自己很好,比起以前二十几岁的时候还要好;三十七岁的他中气十足脸色红润,声音宏亮又长了肉!「和一年前,我们决定要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比起来,我已经好得太多了──我们过得很开心,而癌细胞最怕的是乐观坚强,想必我已经用你给我的勇气,得到奇蹟般的康复……」
他们隔天还是去医院了,唐馨紫见到消失一年多的两夫妻显得讶异,讶异於汪睿恩的好气色。他们把唐馨紫指着乾乾净净的扫描片,说着:「见证奇蹟的时刻!」都拍进了记录。
汪睿恩痊癒了,而且他们有了孩子!
接着的画面,是范若祈和汪睿恩双双坐在沙发上,两人恩恩爱爱地手牵着手,他们对着镜头说话。
「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汪睿恩说,这是他要记录的事。
「汪睿恩打败了他身体里的坏东西!」范若祈说,那是她认为更重要的事情。
「若祈,你说这孩子要取名什麽名字才好呢?以你为名如何?汪善祈?汪若歌?汪汪汪?」他哈哈笑,满心的感谢,满脸的知足。
「嘿,我才不要想那些事。你决定就好。」她一副无聊的口吻,低头检视着指甲边缘,愉快没有跟他同步。
「若祈?你不开心吗?」他轻触着她的肩,「为什麽不高兴呢?是不是宝宝让你不高兴?」他低下身,手掌抚着她的肚子,温柔道:「宝宝你要乖乖呀,别让妈妈不开心,妈妈开心了你才会长得好。」他眼角觑着范若祈,她则是别开了脸。
「哼。」她刻意大声地哼哼。
汪睿恩立刻讨好般的追问。「怎麽了嘛?你不说,我怎麽知道出了什麽问题?跟我说说看,我们一起解决呀?」
范若祈低着头,眼神向他转去,是一种斜眼看人的方式。「呵呵,现在你就会这样说罗?一起解决?你说得好听,也不想想你身体里长东西的时候是怎麽对待我的?现在换我身体里长东西了,我才不要乖乖听你的话呢。」
「若祈?你、你这是在翻旧帐吗?」他噗哧一笑,「什麽长东西,长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啦!」
「不管,我也长了东西,我也要离开你。」她推开他,几乎是任性的说。
「你开玩笑的吧?他很错愕。
「没有,我是认真的。你要想办法让我回心转意,说点让我感动的话,挽留我啊。」她嘿嘿笑,看尽他一脸无措的表情,她姿态高得像个女王。「快说,说我就算因为怀孕变胖了,也不会离开我。你说啊。」
他笑了,「我说。你要听的话,我就说。」他环抱住她,眼眶反射着光泽。「首先,我要说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脆弱的时候,支持着我。陪着我度过第一次标靶治疗,陪着我第一次开刀,陪着我第一次穿刺;如果没有你,我或许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是因为你,还有你的爱情才留下的喔。我啊,本来不抱任何希望的,关於活下去这件事。我没有期望。」
「第一次照腹部超音波,发现肿瘤的时候;我只想着,你怎麽样才会不痛苦,却忘了幸福是要我们一起创造的;所以第一次痊癒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能够幸福一辈子了,所以轻忽怠慢自己的身体,造成第二次癌症复发……可是你依然没有放弃我,一直在我身边笑着、鼓励我;不管做什麽,总是第一个想到我。」
「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不,我绝对是世界上最走运的人;尽管你照顾我很辛苦,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谢谢你,让我这样幸福。」
「你只说谢谢,不道歉吗?」她噘着嘴,虽然快四十了,但还是要噘嘴。在爱里的女人,有撒娇的权利。
「不,我不道歉。对你,我没有歉意,只有感谢──啊,或许日後会有点抱歉,因为是我害你肚子变大;可是没关系,就算你变胖变老变丑,我还是喜欢你。因为你是世界上唯一爱我的范若祈,而我也是世界上第一爱你的汪睿恩,我爱你不因为你的样子,我爱的是你的善良、你的体贴,还有你总是向着我的心。」
他离开沙发,朝她跪下,像是求婚的姿势。
「我不会再轻易离开你了,若祈。我知道错了,所以不管肚子里长了什麽,我们都不要轻易放开对方的手,好吗?」
「像是我们一开始约定的那样。我保证此生中,每一天都对你忠实,从现在开始,无论是好是坏,是疾病是健康,我将爱护你、尊重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你说好吗?」他扬着嘴角,轻吻她留长而自然垂落的长直发。
「好。」她滑下喜悦的眼泪,不翻旧帐了。「那麽,孩子叫做洋溢好吗?幸福洋溢的洋溢。」
「好,你说的都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孩子叫汪汪汪也无所谓。」
「笨蛋。宝宝会讨厌你唷,如果叫那种名字的话。」她亲吻他说出笨话的嘴,才终於像个怀抱着喜悦的孕妇。然後她轻靠着他的肩头,对着镜头浅笑。两人不说话,却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