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距离比赛剩不到两个星期，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几次练习下来，虽说不上有信心，但自从被告知参赛後就一直存在的焦虑，也确实慢慢减少了，不过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你觉得我可以吗？」
快接近比赛的某天，我练习完後，这麽问卫宸修。
「可以。」他不加思索地答道。
「为什麽？」我想知道他话语中的信心从何而来？
「因为是『你』。」他讲得理所当然。
「你的意思是，因为是『梁心葳』，所以一定可以？」
「嗯。」
果然如此。我不禁轻叹一声。
「如果我说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你相信吗？」我抬眼看他。
他没有直接回答相信或不相信，但怀疑的神情已经透露了答案。
「其实……我很怕上台演讲。」这是事实，但当这句话说出口时，我发现自己还带了一点试探意味，我想知道他的反应。
我能想像认识我的人若是听见这句话，一定会当我在说笑，然後不以为意地说「怎麽可能！」，但是卫宸修没有这样，他只是有些错愕，然後不知所措，接着一副好像想安慰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的模样。
虽然毫无根据，但那是我料想中的他的反应。
这样就可以了。不需要再多说什麽，单单这样就可以了。
我顿时有种「找到同伴」的感动。
「虽然我常因为班长的身分要上台报告，不过台下都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也就没什麽好害怕，但是演讲比赛面对的是全校同学，虽然我看起来好像很从容，但其实已经紧张得脑筋一片空白，最後是如何演说完毕，如何下台，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啊，其实没有大家想像中那麽厉害，还是有很多事情是我做不好的。」我苦笑。
卫宸修安静听着，脸上欲言又止的苦恼表情也还在。
「突然跟你说这些，是不是让你很困扰？」
「不会。」他立刻摇头，但有些沮丧地又说：「只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帮你？」
我忽而笑了。卫宸修茫然地看我。
「你已经在帮我了，听我演讲，听我说这些，这就是帮忙了。」
今天对他说的这些话，我不能对其他人说，就像请他帮我听演讲也是一样，虽说一开始是为了转移话题和注意力突然提出的要求，却也是绝对无法向其他人开口的，但因为对象是卫宸修，就觉得没关系了，至於为何会这麽觉得，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我不後悔做了这些事，甚至觉得压力彷佛被分担而轻松了一些。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是关於今天说的话，可以帮我保密吗？」
「嗯！」
依旧是预料中的答案，而且是比上一句回答还要更坚定，就像是很有魄力的在信封口上「咚」地印上了封蜡般。
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你知道树洞吗？」我扬起嘴角。
他迟疑了一下後，摇头。
「那是一个童话故事，说的是有一个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每位帮他理发过的人都会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结果都会被国王砍头，但有位理发师却把这个秘密藏得很好，不过时间一久後，他也快憋不住了，於是就跑去山上对着一棵大树的洞里说出了这个秘密，然後终於才松了一口气。我觉得，你很像那个树洞。」
「是吗？」他有些受宠若惊。
「是啊，听我说话，还帮我保守了秘密，很像树洞。」
「所以……你也松了一口气？」
「对。」我毫不掩饰，直接坦承。
他看了看我，忽然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什麽，又像是在酝酿什麽。我没出声询问，只是等候。
一段时间过後，他像是做好了准备，却略带羞涩地盯着地面，一口气说出了这段话：
「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麽忙，但如果以後还有无法告诉别人的事，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我先是怔了怔，然後忍不住笑开，说了声：「好！」
他的嘴边也漫开了一抹淡淡的腼腆笑意。
*
比赛这天，我在班上同学的加油、声援下先到大礼堂集合，一入内就迎上去年获得第二名的许安庭。我们不熟，只是她的校排名都在十名以内，之前几次校内竞赛也常遇到，所以知道彼此，每次见面时也会礼貌性地打招呼，不过很少再进一步交谈。
见过所有参赛的同学後，大概就属她最具威胁性了，不过我这次抽到的题目不难，很快抓到几个重点和方向後，讲稿很顺利就拟完，剩下的就是上台後的表现了。
等候的期间，不免有些紧张，但比预期中的轻微许多。我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握着御守，脑子里也又想起那天说到树洞的事，顿时感觉有两股力量涌进体内，情绪逐渐安定了下来。
前一位同学演讲完毕，我在司仪报出我的号码时，将手抽出来，然後自信又从容地走上台。
第一排评审老师的身後，是黑压压一群的学生。我先和每位老师对上视线，而後眼眸一扬，找到了我们班的位置，虽然遥远，虽然认不清谁是谁，但只要知道卫宸修就坐在那里，我便能想像，假装此时此刻是在花圃，假装此时此刻只是练习。
整个过程，很顺利，甚至觉得比上次还要好。
结果，当然是如大家预期，获得了第一名。
比赛结束後，回教室的路上，此起彼落的恭喜声围着我，回头向一位道贺的同学说谢谢时，和混在一群同学之中的卫宸修对上视线。我对他笑了笑，然後扬起手中奖状的同时，头微略一点。他怔怔後，也回以了相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