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擄拐溫馴夫 — 第五章

正文 擄拐溫馴夫 — 第五章

垂柳轻扬,黑云密集,晴朗的晨曦褪成暮色苍茫,忧郁的气氛教人欢颜难展,仿如君笑湮沉重的心情。

用过早膳,司马烟守诺与他一起出发,前往他双亲的坟地。

沿途,黑若玛瑙的发丝随风起扬,君笑湮的脸虽不减秀气,但剑眉紧蹙,眼框之下的黑影收留了一股沉郁的气色。他穿白,素白的长袍以皓洁的银丝绣上一簇兰,淡雅的银兰又似沁入一丝妖娆,根据他的步履摆动婀娜的娇体,含蓄地微送秋波。

像是他。清秀中洋溢才情。

「到了。」

司马烟忽尔止步。

君笑湮蓦地敛回心神,茫然地环观湖畔,除了绿草如茵,再没别的。

顿时,他不自觉地提高警觉,步伐轻巧地後退几步,两眼如狩猎般锁在司马烟身上。

「司马老爷,是否错记地方?」君笑湮说得客气,言语之间已掺杂寒冽之息。

若非司马烟记忆有误,眼下只剩碧湖一潭,那麽他的父母就是身葬冷湖底了……

对不?

君笑湮淡薄的眼色抹上愠意,妙笔生花地绘画司马烟瘦削的脸颊微颤,笑得好不夸张。幽宁的心湖泛起一道怯涟,默默地悸动,叫他心惊。

「没记错,没记错,我怎会记错?」

诡谲而尖锐的声音袭卷耳朵,君笑湮默然不语地厉着他,冷静地等待这厮说出当年君家灭门的真相。

……

「司马青儒,你要是聪明一点就把我放出去,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

瑜若兰在房中喊了一整夜,门给她打了一个早上,声音早已嘶哑艰涩,柔荑早已又红又肿,她却不敢停下来,心急如焚,半滴清水都不愿咽下。

她肯定司马烟对君笑湮心怀不轨。

「司马青儒,你不是聋子,快给我开门!」

司马青儒不是聋子,偏偏是个孝子,还要是孝重千斤,每天再加十斤那种。要他背叛司马烟?不可能。

於是她现在可以做的是──不求人。顾不得仪态,她将浑身仅存的气力集中在脚尖之上,刹那间,泪乾的红烛彷佛也晃了晃,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抱着护郎心切,好好的一扇雕花木门就给她踢得乱七八糟。

守在门外的司马青儒和家仆给她吓了一跳,无一不惊讶。

若是再不开门……众人不由自主地摸过脖子。幸好,仍在。

娇靥上写满愤怒,差点就是秀发冲冠。

「我告诉你们,如果君公子少了一条汗毛,我瑜若兰保证你们司马府必定鸡犬不宁!」

……

「还有不明白吗,贤侄?」

绵绵烟雨湿脸,是怨泪;萧萧凉风锥心,是哀鸣。

幽深的黑眸宛如不动不活的顽石,不置可否地目空一切,透不出一丝情感;俊秀的脸仍是风轻云淡,淡漠如澄透的清水;颀长纤巧如白葱的手缓缓地於袍里抽出一把竹丝摺扇,他紧紧地握住,看似悠然却迸出不寒而栗的杀意。

若是君笑湮的师兄弟们在,他们会劝说司马烟速速逃跑。

不然,给君笑湮手摇两下,他就得看见七十二口怨魂。

「死得明白总好过做只糊涂鬼,」薄唇漾出邪佞的笑意,司马烟轻松地拍拍手,「也该是时候送你下黄泉了。」

语止,清湖多存了一群污污的气息。穿上紧身夜行服的杀手突然从四方八面闪过掠影,将君笑湮重重包围,化成密不透风的围墙,似乎牢不可破,固若金汤。

他的雪白,他们的漆黑,交错成墨花。

「谁将他杀掉重重有赏!」

命令甫出,黑衣杀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剑,互有默契地排出阵式,不约而同的瞄准君笑湮,怒剑飞星。

哪知,一双冷眼睐过孤寒剑光,君笑湮彷如踏步上青天,旋身飘起,身躯轻若绵恕,脚尖淡然地起落在万丛熠熠的银剑花之上,巍然屹立。

「在下只想除掉司马烟为父报仇,诸位当真甘愿为他卖命不?」

他不欲滥杀无辜。

「鹿死谁手还不知!」嗤笑如浪翻过不停。

「好。」

既然赶着见阎王,他何需忌讳?

「今天我要你们偿我君家七十二命来!」菱唇紧抿,长长的睫毛沾了水,散发出亮泽而微弱的冷茫,垂眸,扇影迷蒙,一行透明的清泪划过脸颊,融入雨中。

心坎起奏乱红,摺扇蓦地展翅。

朦胧雨雾,围绕出一个冷情的剪影。他乘风而跃,手上薄若蝉履的竹扇轻摇,扇面细绘了一张冷艳漠然的美人脸,她微哂,笑看苍生,洒落万千银丝,似飞花,似星火,似晨光,温柔地陷入杀手的天灵,声色无踪地吞噬他们的灵魂。

飞花漫天,无处可避。

君笑湮凌空踩步静静地着地,依旧处之泰然。

杀手未及埋伏他的身边,一个又一个已头痛如山崩地裂,随身配剑跌出手中,粗糙的双手往脸上乱抓,以消弭痛痒,惜徒劳无功,更是让自己血肉模糊。

他们身经百战,笃定地相信自己没可能败给一个穷酸,现下却是惊慌填满眼框,久久不语。

「针没毒,死不了的。」

君笑湮勾起一道魅惑人心的淡笑,丝扇微摆,翩翩君子笑,一缕轻语成修罗。

「不过针拔不得。」

拔不得,意味痛苦将纠缠半生。

受不了,大可了结残生。

「你!」多数杀手已经气结,想重拾利刃又抵受不住疼痛折磨。

淡眸观脸,君笑湮不带一丝怜悯,薄唇微启:「要不,让我帮帮你们。」话音未及掷地,大掌凌厉一反,触感轻柔的扇面倏地坚如磐石,轻盈如燕的身影从容地穿梭於神嚎鬼哭之中,玉面罗扇,锋利如刀,一颦一瞥,抽刀断命,溅落零星血花。

见血封喉,杀手倒地,君笑湮的云裳却未曾薰上一丝血腥。

「想逃?」

浓眉微攒,君笑湮扬扇送花香,欲逃离的杀手只能嗅得一阵昏昏欲睡的微香,双腿已僵持,眼帘瞬间如压下石千斤,再也睁不开来。

「石花鸣。」君笑湮昂然未动。

目睹所有的司马烟惊吓不已,脸如死灰,震抖的身躯支撑不住,踉跄地滑倒在地上。他没有能力从地上爬起来,唯凭双肘维持身体,不住退後,狼狈万分。

闻声,君笑湮缓缓转过身,无温的眸色镀上薄冰,他迈展脚步,践踏着每具曾经嘲讽他的屍体。

该死的,独欠他。

居高临下,淡逸如他,也无法轻易拭去前尘恩怨。

唇挪动,咄咄逼出哽在喉头的话。「你该死。」一字一语,蕴含他的悲痛。

「别、别杀我……」

求饶?谁给他的家人一个机会?

「司马烟,你不是人。」

不懂恻隐,留心为何?

「君公子!」人未到,细语先至。君笑湮略微分神,深不可测的眼睛纳入一抹娇小的鹅黄淡影。

虎落平阳的司马烟看准唯一的时机,趁君笑湮未及敛心会神之际,攻其无备。他迅速在衣袂抽出宝石匕首,然後伺机弹起,狠毒地想将短剑没入君笑湮的心腔。

谁知,君笑湮不慌不忙,不过一引一拨,利刃倒戈双向,精准地湮没在司马烟的身上。

「你……」

离他俩不远的瑜若兰和司马青儒双目见证了君笑湮如何手刃仇人。

「爹!」司马青儒心肝俱裂,放声纵哭,一个箭步,扶住奄奄一息的司马烟。

瑜若兰则慢慢地停止步履,翦水秋眸疑惑地对上君笑湮。她知道司马烟非善男信女,可是为什麽君笑湮要夺去他的性命?是司马烟愧对君家,或是他嗜杀?

然而,她的疑问,他选择不言不语。

想他淡薄一生,心中无愧,不作辩释。

君笑湮弯身,手摆在司马青儒的肩膀上,「请厚葬令尊。」尔後,他温文揖身,孤身离去。

他君家何以灭门?

就是因一人的邪念。

可惜,这已成为绝密。

对待已故之人,他秉承家父的仁厚。

「君公子!」

瑜若兰执起儒裙,回身追逐他的如梦泡影。

却已四野无人。

可是,她深深地相信他是听得见她的话的。

「我相信你,君笑湮,我相信你!」不论个中因由,她就是单纯地对他深信不疑。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言愁论愁,瑜若兰但愿长伴君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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