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建辉在维言家，把轰轰烈烈的过程演了一遍。
知道学弟没事，他总算安下心。
这回缉查，仓促间步步走得凶险，他纵然可以顶住兄长的不谅解，却不能陷建辉为众矢之的，所以日夜为此竭思良策。
任务的成败，和学弟前途的压力都担在肩上。
只为了那说不上来的……关心则乱。
那晚他闻到了苏逸欺近时身上的大麻味道，才会回到总署的电脑室，藉苏晨查到了苏逸的家底。
没想到电脑跳出琳琅满目的案底，他才留心追索下去，意外发现以金蛇龙为首的犯罪集团。
整件事本有详尽的策画，想和她们姊妹谈，让苏逸录到重利威胁的罪证。只是没想到，苏逸用那个方式突然把苏晨卷下水。他也措手不及。
等知道苏晨要去见金蛇龙时，根本打不通她的电话了，才不得不想办法监听她，而且让她成为录到关键音档的人……否则法官根本不会签下搜索票。
ThirdParty前端的动线上，埋了人监看，只为了在最佳的时机，让埋伏干员伪装的醉汉，把监听笔混进皮包里。
忽然，建辉想起什麽似的，掏出了一支极为普通的笔递给他。
维言一怔，「你找到了──」
「当然，你昨天打来问，我把整个包厢都翻过来了，才在沙发底下找到，可能是金蛇龙甩开她包包时，从里头滚出来的吧！」
维言想起昨晚监听的内容，眸色顿时沉了几分。但他微微一笑，收进了口袋里。「谢谢，这下就不用申遗了，否则又要写一堆报告。」
建辉对这支笔颇为神往，「学长，你们外事组竟有这麽好的货，应该叫刑事局跟进采购！」
这笔伪装性超高！他们办案用的最小最好的窃听器，至少最长边径还有6公分，但这支笔旋开後，里头藏着一个超微型的超高频收发射器。
维言淡淡一笑，歛眸未言。
真正高端的窃听，还是国安局的花样最多。这种谍战风云，身处外事单位不可能不涉及，有时还得充任国家安全的白手套，也因此，如履薄冰。
「学长叫我关注那个叫汪伟的人，要拉他来查了吗？他确实买卖大麻……」
「不，先留着盯紧。他势必会找其他药头，留着他，你就可以继续钓鱼，他绝对会是个很好的『线民』。」
提起汪伟不免想到苏逸，他的眼神又冷了一截。「这次搜检，还有别的斩获？」
建辉神色顿凝，「有白粉……可是检座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把好多白粉都倒进马桶和洗手台里了，所剩无几……」
维言面色微沉。恐怕金蛇龙又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次封场跟张检的行动几乎是齐头并进的……他们却能提前湮灭证据，没有人搞暗鬼是不可能的，但他不想让建辉一开始就怀疑组内弟兄。
「要格外注意张检和她家人的安全。这次她替我们站高枝招风……」
「我知道，你放心！」
「好好跟查毒品的走私源，有什麽消息，就让外事的国际刑警知道。」
他们与黑道斗智斗力，势力互为消长，始终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晚上躺在床上，身体渐渐放松後，疲累才慢慢浮上，但脑海始终盘旋着某些事。
这次的确是他动了私权……
不经同意地插手过问，触碰了隐私，虽然几番想起当时的凶险，毫不後悔这先斩後奏的决定，不过恐怕也惊动了这女孩防御自我的保护。
她会怕他吗？
维言看着简讯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读不出表情的「谢谢」。
真没想到简短的两个字，比一切都还难猜想。
轻叹一声，拨了电话。
「蒋。」
「欸……维言？都几点了，还不睡……」他仰首看看闹钟，又嘭地栽回枕头里，「打烊了，打烊了……我没咖啡给你喝了……」
这发困的懒音，连平常在唠叨生气的时候，都人畜无害，能让人感到安心可亲。
维言深深一笑，「帮我个忙吧……」
※
苏晨睁着未眠的空洞眼睛，抱被孤坐於黑暗里。
自从那晚回来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那男人贴在耳朵，气息喷薄，和舔过身体的恶心触感，紧拧她的神经不放。
「你姐姐也陪我睡过唷！」
「她身上有块胎记不是？」
每每半梦半醒间，总会从恶悸中醒来，全身被冰凉的汗浸透。
早晨的电话铃响让人兀然一惊，反射地接起时，却骤然後悔。
她什麽话都不想说，什麽人都不想应付。
只是，话筒中却传来那亲切充满生气的声音。
「苏苏啊──」
那声音不知为何像温柔欢快的洋海，覆过荒凉的疮孔。
蒋听电话那头没有反应，把电话拿离耳边看看萤幕显示的通话状态，「苏苏──喂？有没听见？我是蒋……」
心房一热，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地掉，滴出无声却沉重的重量。
「喂……」她冷不防哼出的微弱声音，让蒋吓了一跳。
「喂！你干嘛先前都不说话？」
「我刚睡醒还没回神呢！」她假装这只是平常不过的早晨。
蒋要晒太阳散心，一气呵成地定了时间、要了地址来载她，苏晨连句废话也没得说的就被解决了。
回过神来，她愣了一愣。但转念一想，也好，自己找了几间房子，想厚着脸皮请蒋带她看房，这是最快的方法了。
她戴着口罩推病，好掩住颊上未褪的青紫，但也因此被他劈头狠狠念了一顿。
他气得做结论：「你跟沈维言不许再熬夜了！」
蒋是个一点都不怕麻烦的人，心细起来真是一丝不苟。
「苏苏！这户不行！」出大门後，他肃脸道：「你没发现窗关着？我趁你们去看厨房的时候，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天啊，真吵死人了！」
「9……9楼还会吵吗？」天晓得他连这细节都注意。
「好吵！你房间面着大马路耶，你不知道飙车、开跑车的，晚上最喜欢选这种马路炫性能了，你二十四小时都不用清静！你是作什麽的？编辑耶──」他头头是道地抑扬顿挫，苏晨听得傻愣傻愣的。
「……这工作很花脑力的！每天回家当旅馆睡那可怜的少少的觉，早晨还得被车声吵醒，不行不行，一点都没办法好好休息……睡眠很重要的！」
滔滔不绝完了，他准备上车，苏晨忍不住拽住他的手臂，「真的吗……我们回去，你再让我听听，也许可以关起窗子……房租好便宜耶……」
没说完，就被一口否决了。
「睡觉没好的通风怎麽可以！」他眼一横。
好严苛……好严苛啊！
她快要流下泪来。蒋的标准好严格，这样没有一间房能住人嘛！
她弱弱地道：「其实我没什麽要求，而且时间不大够……」
蒋看着那发愁的小脸试图说服他，忽然笑眯了，却不为所动。
果然，给说中了，她一定仓促间为了方便而就迁就环境，所以维言才想到让他关心苏晨，找机会帮忙。
因为，住房生活这种事蒋最注重了，加上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鸡婆性子，绝对严格把关。
「放心，别找了！价钱条件开出来，我替你找！」他骄傲得鼻孔都要朝天了。
「跟着我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好房子！维言回国前就是让我替他找的啊。你没见过呢！人间极品！」
「啊……？」敢情她的运气还不算太惨，今天遇到贵人了？
「你会不会太忙……」
「忙？」蒋翻了翻眼，「我都可以在存在里喝咖啡上网聊天逛日本网拍了，咖啡是冰滴机去滴的，不是我磨出来的，你说我忙不忙？可爱的傻傻苏苏──」伸手搓了她的头，把她的浏海翻得又乱又呆，然後对着那唬愣的眼神发笑。
苏晨乾咋嘴，也不知怎麽回。这可恶的蒋，就是这种嘴巴，想骂他还骂不出来哩！
「好……」她吸了一口气，「那我要……离公司近、安静安全、生活机能优、采光通风好，夏天开电扇就免吹冷气，有管理员帮忙倒垃圾，管理费加房租不超过一万八！」
「还有！我怕地震不能住太高，也怕太低会淹水，4到6楼有电梯者佳！房东善良、不能住我隔壁、叫他修什麽都会乖乖修，而且不会常常来烦我……最後，View要很好！」
蒋扁眼。「你不是说你要求很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