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只是去点心桌晃晃，松懈一下绷紧的神经。
下午人群簇拥维言时，她可是尽忠职守地跟紧了，用极其低调的方式宣示了出版社的「存在感」。
她在点心塔悠转，一抬头，缎金色的袅娜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
端着酒杯的波浪卷发美女，那袭深V至腰际的晚宴服，与侧身裸空的设计，实在将那胸间的浑圆，与纤美的身材曲线展露无遗。
维言真是艳福不浅。
她当作有趣地没管，低头看着花样繁多的派点。
M国的派类最出名了！尤其是苹果派，有次吃过道地的作法，就难以忘怀那用葡萄酒浸渍的苹果肉，躺在松绵乳酪派皮里酸酸甜甜、酒香馥郁的滋味。
现在逮到了机会，可把她的目光黏住了。
但是，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她顿生警觉，再抬起眼珠子来，往姣好线条一盯。
这露得这麽彻底、漂亮的深V半球，眼熟得很！
这一盯，把淡水七八度冷天里，唯一一次出版同业聚会的惊鸿一瞥记忆，给盯了回来。
敌刊居然也来了，而且还是业界有名的Over姐！
「叫我Manda就好。」
娇软又张扬的笑，在杯觥交错、低语嗡嗡的人声中，辨识度特高。
「你今天的开幕专讲，我听了好受吸引……」
她爱放电是出了名的，但今天也太夸张了吧，干嘛说话要贴那麽近，那胸前的一抹深邃，是担心人看不清楚吗？
还好维言技术性的闪躲颇高明。
「喔，对了，这是我的名片……」Manda柳眉一挑，状似不经意地拿出了分明预备很久的名片，在维言接过时，另一手搭上了他的臂弯，「今晚有舞池，我们可以顺便聊聊……」
喂喂喂！这是来放电还是来挖角的？
不准不准！「点心塔」立刻被放下。
不知何时黏在点心桌旁的她，居然站到身边了。
她仰起脸孔，一片无邪大方，却隐隐有着保护意味，「不是要跳舞了？」
Manda见她阴魂不散地出现了，心里懒烦得很，在他介绍後，堆出了笑意。
「喔，静初的徒弟嘛……」眼梢一瞥，刻意地：「叫……？噢，不好意思，」无辜又妩媚地朝维言一瞟，「瞧瞧我这记性，你才说的……」
「苏晨。」她们笑不入眼地对看彼此。
Manda丝毫没把苏晨放心里，她对自家的媒体运作深有自信。旭日是赢在路走得新，市场知名的题材是王总先开发下来的。旭日看重题材，却不那麽「炒作家」，在同业与作家圈里一向「作风低调」。
维言若换她经纪，她相信有许多花俏手段，可使声名再高。
她笑视那尔雅温文的侧颜，「维言，可以有你的联络方式吗？我们有个专栏，想邀你定期写稿，久了可以集结成册。想跟你见面聊聊，又或者……」她望向舞池，势在必得。
苏晨一诧，不自觉地扣上了他西装的袖子，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话来阻止。
轻轻的，指尖触动，他心中一怔。
她内心的不安，从这小动作间流露出来。
灯光忽暗，「开舞了，」大使夫妇已在场中起舞，他不动声色地望着苏晨，「James夫妇下午邀约了我们跳舞。」
没有……这件事。苏晨仰起脸，惊讶。
他却自然不过地在微笑。
那邪恶帝国的高深莫测，忽又在此刻显了出来，扬起迷人的笑，对Manda说道：「有机会再聊。」
那只被Manda攀牢的手，从身侧的西装口袋掏出名片，Manda暗暗接去，塞进了手拿包里，心头窃喜，朝他洞悉地点头会意，明白苏晨在场，谈事也不方便。
他笑着和苏晨离去。
他还是大方地把名片给了人。
苏晨看得虽不是很仔细，却心思恍惚了起来。
Manda开门见山，连客气含蓄都不需要，这下无端震撼了她──主责编辑在场，还有人这样挖角的？
真是她在办公室待久了，不知外头的礼数变化了吗……还是，Manda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
他俩并肩走着，苏晨回神，发现离点心桌越来越远。
「我们要去哪？」
「不是要跳舞？」他淡道。
呃？对她而言，这不过是撤退的藉口。
他停下脚步，就站在面前，垂视着怔住的她。
她正要启口，却见他的眼神不经意地扫向场边，淡漠地道：「搭着我的肩，她们还在看。」
不知何时，Manda身边多了眈眈而视的同伴。
苏晨二话不说地把手给了维言，振作了精神。
作家转换合作重心，虽不是罕见的事，但身为责编的，还是有些自责……
她今天算是失职。
魂不守舍间，他的声音响起，漆黑的眼盯着那张若有所思的脸。
「你在想什麽？」
这下她说不出话来了。
默了片刻，那低音响起，「她不会打给我的。」
她诧异，「为什麽……」
「因为，我给的是你的名片。」
一霎时，她竟说不出话来。先前复杂的情绪，像被水化开一样。
真不该怨维言态度大方、给Manda机会。若不是他亲切优雅，无懈可击的笑容，也不会让Over姐这麽自恋、不疑有他地收下名片，放过他们。
等Manda在灯光明亮时拿出名片，那张脸会是何等好看……
这下，她低头狠笑了。
一整天不曾真正笑过一回，这回，竟然笑入了眼，一双美目狡黠生光，维言的眼中也不禁染上了淡淡的晴暖。
「为何？」她好奇。许多作家都想在她们的专栏上曝光，就算真的答应了Manda，苏晨也不意外。
他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异、复杂的神色。
静了一会，依旧没有说。
因为……你在旭日。
他把头别开，脸色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