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都會小說|不戴婚戒的男人 — 之四一 打臉

正文 都會小說|不戴婚戒的男人 — 之四一 打臉

旭日已具规模,资源较多,加上做的书已在市场上有商誉口碑,所以采购已有信任,往往不需这麽谨慎迫切的花功夫,都会有一个稳定的进书量。但对於一个随时不知道钱什麽时候会烧完的小出版社,每一本的销量都是支撑着他们梦想能不能继续燃烧的关键。

如果不是姚子毅,她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安逸──像梦一样的让她醒过来。

这就像一种贫富差距,以为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透过公平竞争、「自己努力」来的,却不知是靠旭日这棵大树的凉荫栽成;脚下踩的,是前人铺垫的基础与拓路、环境给的优势,才让自己来到这个高度。而像姚子毅那样的人,要跨越多少级距和通路隐然形成的阶级,才能追求到这个果效。

苏晨的心立时觉得有点羞愧,隐隐在发热。

她们在编辑部只需拚命做书,行销则可完全委放发行部处理,编辑偶尔为了重点书出席通路汇报,其余则由以往的Sandy一手包办宣传事宜,不必站在第一线和通路交涉、角力;而姚子毅一个人却必须样样用尽心思。

轮到苏晨的时候,采购接了名片,看见出版社的名字,猛然抬头,眼睛像被50万瓦高压电波通过般瞪大!

「你们家……怎麽会出现在这里啊!」

苏晨不是恐怖片,也不是贞子好吗!

但采购问的也正是姚子毅心里的问题。这明明是文学线汇报的时段,苏晨应该是他上一场的大众图书,他打一开始就诧异陈经理为什麽要带她进来。

「你们不是从来不碰文学书吗?」采购的眼神迸出八卦的闪光,「是有打算转型?还是想开辟新书系风格?」

这年头各家越界打得很凶,听别的采购同事说,前阵子一家走成人情色路线的出版社,才在汇报时,抱怨另一家姿态极高的出版社居然也下海抢「皮肉钱」,瓜分市场的大饼。还有,宫斗剧火红的时候,一向正规墨守的人文历史出版社,也纷纷跟风跑去挖内陆大神级作家的历史言情。只能怪时局变动太大,市场太乱,各家为了生存都在赌,看谁能赌到一本畅销书。

总结起来,整个圈子就是由一群赌性坚强的人集合而成的。

采购知道这本只是单书,并无书系续作後,目光和兴趣马上淡了下来。「想碰文学题材,如果只是沾酱油的单书,没打算经营成一个书系口碑的话,宣传起来很辛苦,没办法用同类书持续带动销售,以後只会淹没在茫茫书海中。」这种先天不良的条件,实在很难赋予它太大的信心,进太多书。

不意外的,通路的心思不外乎如此。姚子毅兴味的眼一细,顿时又陷入了和前几次一样的幽沉微笑里。

苏晨的碰壁是必然的。

无动於衷的采购听到特殊装帧四个字,苏晨才感受到那不可置信的50万瓦电波又流动起来。

「又是你们家前所未有的尝试耶!」行吗?她只是好奇。

苏晨肯定的点点头,说了想法,在对方质疑的眼神中,笑咪咪地把维言的诗稿推过去,「要不要先看一下作者的诗?」现在不要来问我装帧的问题,我也很烦!

她整天都在想要怎麽挖阿飞来当美编……觑了一眼姚子毅,实在很不想向他开口。

「我们会想出这本书,而且走疗癒温柔感的大众文学、用新颖的方法包装,是想到文学有没有可能做成一个比较不会让人害怕的样子,让多一些的人能够接触它,也许有兴趣後,读者也会比较有信心,可以朝像异人那样比较有趣的文学书靠近。」

苏晨实在没想到,自己会在通路汇报上为日後游说姚子毅而铺路,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了。

她在那投来的锐锐目光下,感到面皮灼灼的,只能极力忽视,道:「如果说Zara的奥尔特加想让时尚成为人人享受、穿得起的平价时尚,我们也同样希望文学渐渐成为更多人可以享受的阅读。它的题材并不艰涩……」

她介绍书的同时,悄悄观察采购会被哪些诗吸引,「……这本书恰好符合这几项特质,应该会比一般诗集具有市场性……」

「不一定!」采购打断了看似顺理成章的催眠,啪地阖上了稿子,她含蓄冷静的笑里有几分不以为然的犀利,「你要不要先请教自家人看看,诗大概能卖几本?再来站这个市场?」

她望向姚子毅,带着彼此相熟的默契,却把苏晨视为她俩之外的门外汉。「这个年头不要拿理想性的假设来说服我,请你告诉我实际的宣传合作管道!」

谈理想、谈热血,采购见多了,隔三差五出现一个,然後如流星般燃烧殆尽又坠落,甚至划过市场天际都没人晓得。

采购关心的,是书如何在资讯爆炸的环境,争取到什麽被看见的曝光机会,他们顺理成章卖起书来,不用费力。

相较苏晨,她更信任异人,异人虽小,但姚子毅已在小众市场的钢索上摸索出生存之道,而苏晨毫无操盘文学线的经验,才是不可不防的地雷。

都说隔行如隔山,跨线操作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既严格又震撼地洗礼了苏晨,末了却一记疼爱的眼神望向萌人的邻家大男孩:「阿姚,我说你们家也要多做一些大众性的东西,理想很重要,但肚子还是要顾啊,吃饱饭最重要!」

姚子毅莫名其妙地被扫进话题里,装傻似地打哈哈带过。

结束汇报时,苏晨知道采购不够信任她,心中不可能不沮丧。闷着头压下这些心思後,开始想自己该如何自处。

以往靠着旭日这棵大树乘凉,如今走新路时,一切的优势都抽掉了,人才真正谦卑自省的寻起路来。

握着诗稿,她必须和另一种心魔作战:一遍一遍读着、想着、说着他写给别的女人的东西,已属万不得已,以至於每每面临考验与痛苦时,都更强化了心里的那股失落和折磨感。

努力……却是为了别人做嫁。

他们早奔往人生的新方向,而她必须落在这坑里,天天触目伤情地像被撒盐,磕磕绊绊地爬不上来,只能在现实里坚强自救。

每每想到这,就会忽然在人群里恍惚起来,剧烈地迷失方向,心口不平。

她比从前任何时刻都更容易敏感暴躁,也更压抑忍耐。遇上赵沫屡屡挑刺时,内心比以往更容易到那临界点,捏得手心发疼……好几次其实想把稿子砸出去,吼出个鱼死网破:

「老娘其实根本就不想碰这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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