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其实是我配不上维言……」
一瞬间,蒋紧紧的箍着她,彷佛刚刚的痛是刺在心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可是除了拥抱之外,他却不知有什麽话可以安慰苏苏和自己。
她哭得压抑,蒋在无声中感叹。
他微妙地站在两人中间,一边是安静地等时间让伤结痂,但时间过得分秒缓慢;另一边却是热闹的婚礼筹办,像一台欢快失速的列车急往终点奔驶,好把两人朝极端分开。
蒋几乎不知道自己陪伴他们时,该用如何的心情面对。他无法坦然在他面前说出恭喜,也无法鼓励她去争取。
他们都试图选择了现实,好好地过生活,然而回忆偶尔如丧屍不甘心地弹起,会戳中他们假装忘却的坚定。
发现那悬而未落的眼泪时,苏晨愣愣地望着,「蒋……为什麽……你也流下泪来?」
他用眼睛一笑,深视着那双哭红的眼。
「苏苏,要是我能够喜欢上你就好了,也许这样我就可以疯狂的追求你,让你快乐,让你忘掉维言,永远都不会再看你这麽伤心了。」
「如果我能够喜欢你……就不会让你在人海里浮沉,一个人孤单难过。」
这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笑,为何会是如此的哀伤?她动容,伸手握住他,「蒋,能做朋友才最幸福……」那红通通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温暖。一辈子的朋友,还能说见就见,分不开;而恋人却往往连再做朋友的缘分都没有了。
蒋轻拍着她的背,爽朗的笑哄着她高兴:「既然是这个样子,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你的时候,也一定不会告诉你。」
「为什麽?」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一定不会有『如果』的。」
为什麽?他的眼睛在问。
她笑着,「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寒冬时分破开积云的太阳,应该就像他们此刻脸上绽开的笑容一样。
蒋送她去上班时,约了下一次逛街的时间。
他忽然喊住她,「苏苏,你会有你的幸福的,相信我,不要难过。」
「你铁口直断呀?」苏晨笑嘲他时,眼中阴郁已涤去不少。「冲着这句话,我会好好睁大眼睛瞧瞧的!」
「放心!会失去的,就不会是最好的……」
最後这句话,她怔住,放在心里,有些不能够明白,却感到说法奇妙。上了楼,都还在反覆思想这句话。
不过办公室的热闹很快就让她分神去了。
原本该是安静的午休时刻啊,可是全办公室的人都挤到了小餐桌,扰攘不已。她听见了老总的声音,便悄悄地靠近。有人眼尖,欢喜地把她拉进圈子。
「欸欸欸,苏晨来了……这个这个,剩她还没介绍!」
这麽高兴是为什麽呀?她抬头,赫然看见那澄澄的眼神,好似无邪地望来……当然,还隐隐带着一抹锐利的深沉,朝着她笑。
「呃──姚子毅!」像赤脚踏到了蜈蚣。
不算大的声音,却给旁人听见。「耶?你们熟嘛!」
「呵呵,呵呵……还好,还好……」她乾笑几声,差点没掐死自己。「才认识……不熟、不熟……就一起报过通路汇报嘛!」
这麽一说总算解了一群人的疑惑,她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却瞄到姚子毅眺来一撇兴味的笑,又让她的牙齿无端端地咬了起来。
这小子在幸灾乐祸吗?
「苏晨,你知道异人最厉害的就是做诗集吗?」
苏晨抬头,看了老总的眼神,忽然哑口。感情老总今天大手笔的欢迎会,也为了她手上的那本书?
都还没开口,同事们已好心多事地抢着帮她回答了,让她继而有种想掐死别人的冲动──
「有喔有喔,阿晨可是很认真的研究姚总的书喔,我看她每天搬来搬去的,每本书都翻来翻去的,从没见她这麽有气质的狂读文学书过……」
混帐!
「啊──!!」她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素环,又在上面狠足的用劲转了两圈。
只可惜她用高跟鞋这段,完全出於自己的想像──素环挺壮依旧,滔滔不绝苏晨如何订不到绝版的诗集,还不屈不挠的央求陈经理帮她派业务搜刮门市上仅存的书,连仓库待灭的报废书处都叫仓总去找了。
啊啊啊──!
姚子毅一派温文淡定的微笑听着,让苏晨脚底板的血瞬间冲到了脑门,差点没晕倒。
拜托──别再说了,那家伙准暗地得意起劲!
老总见她今天一副脑中风,哑然不懂见缝插针的样子,等素环说得差不多了,「阿姚,我们有本诗集被选作今年特别的题材出版,苏晨若有什麽不懂,还要你多指点了。」
再怎麽说老总的资历在文化圈是前辈,他当然不好拒绝。
这下姚子毅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苏晨忽然意识到,前天才写了信跟他要美编,他不理,今天又来个鸿门宴,逼他个骑虎难下……她想澄清这并非自己的心机,都跳到黄河洗不清了。
呜呜,鸿门宴真的不是我摆的。
但她终於颓然的接受现实了。
「姚总,就请你多多关照了……」身一欠,她把自己的自尊跟骨头都折了,事後根本记不起自己讲什麽官腔了。总之是在内心自暴自弃、外表振作积极之下,出卖了灵魂。
餐会结束後,她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位子,被这些人一闹,吃药後越显昏沉的疲惫感就发作上来了。她脑袋不着边际地放空了一阵,点开信箱,发现最上面最新的一封邮件,躺着2秒前寄来的熟悉标题主旨(她前天写的),才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咚咚咚地打鼓了。
她缓缓移动滑鼠,犹豫了半晌,乾脆一股作势地暴点了滑鼠,揭晓答案……
「阿飞不可能接外稿的。」
短短一句话,像冬天的一瓢清水泼在脸上,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