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那一年,故事无限制的延伸出去。
啦啦啦啦、达啦啦啦啦......
没有旁观者的故事、没有丝毫美感。也没有悲剧、也没有喜剧。
请让我掩盖你的双眼,至少在当下,我们要好好沉迷。这世上没有旁观者。
我们都深陷其中。
──言讌,让我们愉快的在故事中吧。那些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啊呀,我听到你的声音了。还有,许许多多、延伸来的不同故事的声音。
『就一起生存下去嘛!』
那些声音,是这麽说的。
轩辕曦撑着头观察念可诺的睡脸,他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对他说的话。
『活着,我们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前人是为了什麽,我无从考证,但我想他一定是好好的考虑过了。所以我完全相信他,所以我从来没想过外面的世界如何呦!』
他突然思念起母亲的声音、母亲的温柔、母亲的笑脸,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纵使有时觉得是昨天才发生过,但真正独自想起时,却觉得好久,不只十年、说不定几十年、几百年都有可能。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他才几岁啊!
「你在想什麽呢?」
「妈妈对我说过的话。」
他静默了一阵子,忽然站起来、面向刻蒙。
「来解开吧,先代的渊源。」轩辕曦语带自信,「我相信我们可以的。」
如果母亲那麽相信先代的话,那他也会试着去相信的。
所以,如果他和他们的相遇是必然的,所以,如果那时先代说的话是真的,他会尝试着无条件以新的视角来看这整件事。
当原世界、守世界分裂後,到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就让他接受吧。即使,只有一些些。即使,不及某些人的三分之一。
「轩辕家的继承人,随我来吧。」
再看一眼念可诺的睡脸,欢言笑语一字一句在他的耳畔翻腾,和着眼角残留与大家咧嘴笑的容颜。他别过头,跟在刻蒙身後。
碎语化作黎明前小小的露珠,蒸散了。
「紫乌,为什麽学长们都在呢?啊!还有庚学姐!」苹萍歪着头,和羽族进进出出的学长学姐看来精神不是一般的好,是来度假?还是遇到传说中志同道合的人?呜哇!这不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嗯?是学校准假的吗?」
「学校当然有准假喔!」庚低低笑了几声,又回复刚刚的爽朗,「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紫乌想再来就再来啊!为什麽还要拖学妹来呢?啊!还有其他学院的!」
「呵呵,我也很想问呢!」
紫乌皮笑肉不笑,乾笑後说出的话颇有杀气,连苹萍都吓的跑到狩人族、阿利斯安那搞懂状况。紫乌他大概明了为什麽他需要在此,不过有必要附带另外三位吗?啊啊,他有点想把扇的脑袋敲开,好好大力改造一番,为此他对冰炎也有点抱歉,毕竟之前扇闹他的时候,紫乌可是满放任的,除非差点闹出混血精灵命,他会与其他两位插手的。
不过,为了自己,他已经付出了一半的真实。但,另一半依然是有参杂虚假。因为他不需要同情,那种怜悯真让人感到恶心。
「请问你是紫乌吗?刻蒙长老找你。」
「时间算得刚刚好呢!」他对那名羽族笑得疏离,「请带路。」
不过,曾经有一名不是人类的人类住到无殿,即使未来黯淡,他仍然走了下去。紫乌和他聊过天,他说他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不需要任何理由存在於当下,为了活着,这就够了。他会对紫乌说的原因,紫乌也知道。世界上有拥有梦想并勇往直前的人,当然也有没有梦想只能依托那些有梦想的人往前。紫乌和他很相似,在这方面。
紫乌和他都必须有需要他们的人、非得由他们做的事,或是拉他们向前的人。於是,紫乌成了牧羊人。於是,是他又不是他的他,也不管後果的往前。
现在,紫乌的确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紫乌当然猜得到刻蒙找他去是为了什麽,而他知道自己非去不可。再不处理,只怕事情越弄越大,到最後危及自己性命,大概又会使某些他不希望卷进来的人参了一脚。
想想,这样的人,活着似乎很贱。
就连紫乌自己,都觉得想吐。
「到了。刻蒙长老在前方等你。」
紫乌点头,迳自向前。
眼前是一个墓园,好大好大的墓园。在本就偏僻的羽族领地,更显得安静,安静的可怕。每个墓碑上都是空白的一片,没有名字、没有生平,只有无止尽的空白。
他最讨厌墓园。也许从刚生出来的时候,就非常讨厌。好像猫和老鼠一样。
啊,想哭了。可惜,紫乌的眼泪,全在成为牧羊人的那一天流光了。
「紫乌学长。」
轩辕曦站在刻蒙旁,语带坚决。
「那一天,你也在场吧?你知道发生了什麽吧?」
「那一天?算吧。」
他追着古人族、一次次追寻本该灭绝的他们,不停不停的。到了的时候,赫然发现是羽族的领地,他只听到崩溃的大喊,以及不绝於耳的嘶吼。
「为什麽执着过往?不知道就活不下去了吗?」
「我会被束缚住,无法向前也无法向後。」
「那......」
「那就由我来说吧。」
望去音源,在场的人莫不瞪大了眼。
是黎沚。眼神还是破碎的空洞,或许黎沚也清楚自己很多很多地方是空荡荡的,即使当初的疑惑、当初的记忆被填满了,也不是只要把事情原委填入,那时所造成的空洞、落的那一角就会回复的。
「不过是接连的巧合......虽然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紫乌最早回神,他笑了。
可是,当他想摸摸看他心有什麽感觉时,他天生的漠然使他转背、使他不去触碰左胸。
「你无所谓吗?」
他止步。没有回头去看问他的舞祈。
「嗯,是啊。」
对着舞祈说、对着炩说,无论他们为什麽在这里。
他都是、紫乌。
舞祈凝视着紫乌的背影,她不懂。紫乌明明就有所谓,为什麽要装作无所谓呢?可她自己倒是听完言讌和黎沚的事,她不懂。还是不懂。
而黎沚一讲完,人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不过,紫乌又出现了。
「好了,轩辕曦,你要回去了吗?」
「不,我不要。」
「那算了,总之你不要捅出搂子,把我一并拖下水。」
说来诡异,其实牧羊人只是为了赎罪罢了。从头到尾的坚持,无厘头、又费解。
紫乌向轩辕曦甩甩手,真的想走了。
「等一下!」舞祈大喊,「你知道为什麽是翼族吗?为什麽他一去就是翼族长老?」
「你当我什麽?我怎麽知道。」
「炩!」
就在舞祈想再追问的时候,炩搭上她的肩、摇摇头。
****
故事说完,祭司没多久就睡了。
言讌帮祭司盖上被子。
今年会是个冷冬吧,明明才十二月初。
看着本质单纯的祭司,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和黎沚整个就是奸诈、不可爱得要命。每每都是心机啊!若非如此,黎沚的事说不定会被发现,当时希望羽族永远祥和,所以想说能掩盖就掩盖。可是,没想到还是搞得十分严重似的,典型的弄巧成拙。
好笨。大笨蛋。超级大笨蛋。
出乎意料的,言讌感到想好好大笑一场。
对了。
言讌眯起眼。
他和黎沚第一次见面、认知到彼此的存在,也是个冷冬。
母亲已经逝世,却没有适任的祭司。过没多久,世界分裂,长老选择留在原世界,各各忙得心力疲乏没什麽人能分心照料,虽然远亲翼族也会来帮忙,可是仍然忙碌。就在独自一人之下,他晃到即将搬迁的墓园,没想到有另一个羽族的孩子已经蹲在空白的墓碑前。
『你也一个人吗?我是。』
孩子原本低着的脸,忽然转向他、搭配着灿烂异常的笑。
『我是黎沚喔!很高兴认识你!』
原本,他从未想过为什麽不选择守世界,但自从遇见黎沚後,知道那件事後,他经常在想这个问题。等到他是言讌,他游历过许多地方、许多人事,才慢慢的了解为什麽。
因为,守世界比原世界复杂的太多,在许多方面。
因为,心是长偏的,无论如何都希望族人能活得开心点。
因为,关於阴影的事、关於封印的事,羽族很容易牵扯进去。
心,开始绞痛。
他笑起,有点狰狞。毕竟他不再是祭司,也参进混浊而无法再成为祭司,可他却唱起祭司才能唱的祝祷之歌。言讌已经难辨明心绞痛的原因了。
因为,他的脑海里,一直一直有着黎沚的笑脸,很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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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族一名长老被告知族长找她,她步伐优雅的赶去。
但族长看来不在,应该是有事出去了。那......糟了!偏偏她状况不是多好。
「呃!」
「反应不错嘛!」
哼!
长老勾起嘲讽的嘴脸,因为凶手绝对想不到、那个会是线索。剩下的、就祈祷有人发现吧!
但她越想越觉得像黎沚出事的时候,这种情节、这种後果......
主神啊!
请庇佑羽族的孩子吧!
「差不多该送你去见主神了。」
「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绝对不能留下自己的屍体。
羽族长老神色痛苦,还是吃力的伸出手、努力不去看自己身体的惨状,她知道血从下腹部汩汩流出、她知道左边眼睛从眼窝被挖了出来、她知道自己的双腿已不属於自己,只能使尽最後一丝气力,燃烧熊熊烈火吞噬自己。这些痛苦不算什麽,她无能为力的悲伤,才算什麽。
她的视野越来越黑。纵使火光明媚。
凶手没有阻止烈火,他伫立着、旁观者似注视她,眼神混杂,口里念念有词,但声音太细微她听不清楚。红色的舌头舔着羽族长老流的血,已经有些凝固了。深深的血色不如活着的时候、奔腾於血管中时纯红。她看着他转身,抹掉那些偏黑的血。
什麽话也没说。
右眼终归黑暗。炽烈的火舌彷佛是她仅存的知觉,她想像、这是主神予她最温暖的怀抱......
只希望、羽族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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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啊。
你显现的、究竟是未来,还是可能的现在呢?
他喃喃自语,混沌的镜面、他只看到声嘶力竭哭泣的娃娃脸,水镜是这麽说的。
──无论如何,过往无法超越的东西,正在背後准备再次吞噬。
所以,他才在这里。
可水镜是这麽说的。不要去管。如果只有他的话,不要去管。
「有长老死了!」
「屍体好像已经被烧掉了但气息消失了!她昨天明明很开心得跟我说,今天要去看她嫁到外族的女儿!」
「好久没有发生这种事了,大家要小心一点喔!」
「......」
羽族内部似乎已经讨论好防范措施,他们不希望公会介入此事。没有问为什麽,反而是羽族叫这些本职是学生的留宿者小心一点,又匆匆的离去。
「伊多?」
雅多较雷多心细,发现伊多好像在想什麽事,想不透。
「伊多!言讌来找你!」雷多笑嘻嘻的,彷佛什麽也不知道,「嘛嘛!这一生再坏也是如此。放松一点,嗯?」
雷多眨眨眼,又乐颠颠跑去和羽族开发某些兴奇的东西,对他来说,那简直是一个艺术!虽然不比西瑞那颗奇蹟似五彩缤纷的头,喔!他总有一天会知道染发的秘方!
雅多和伊多互看,笑着耸肩。
「其他人呢?」
言讌身後跟着祭司,怯怯的、又不失礼。那分纯然,让人惊艳。
「去和罗格思、那位招待我们的羽族到处晃晃去了。」伊多吃了口绿茶,「来找我有事吗?」
「我不信先见之镜什麽也没有预知。」言讌丝毫无拐弯抹角,送了直球,「伊多,值得吗?你势必清楚可能会丢失什麽,那个人不是为了任何你所猜的慾望,而你如果参与你该知道会怎样吧?」
「嗯。」伊多倒了一杯茶给言讌,雅多没有插话,「即使预知了什麽,我也不能多说什麽,就像雪野家一样,神谕之後,也多是看各人造化。就像漾漾一样,命运最後被他扭转了、偏掉了。」
「可是有时候,代价很惨痛。」言讌以茶抿唇,「而且,还不一定能偏转。这次是因为欠一个了结。」
「是啊,和过去一样。」
言讌不意外,「所以你还是不走呀,确定?」
「我们是不背叛朋友的。」
雅多的话,晕开了两人谈话的结尾。
「那麽,我就不多说什麽了。」言讌耸肩,「那要开始了,时间耗掉不少。」
「开始?」
雅多挑眉,伊多一贯清雅,他大概也有个底了。他和言讌一致往上看,蓝蓝的、迷茫的,他们都知道、却也不明了,毕竟那埋藏太多离奇,现有资讯实在太少。言讌有些扼腕,发生事情的时候,他过於年少。但也庆幸他的年少,所以活了下来。
「沀,祈福吧。」
於此同时,炩和舞祈似乎朝这而来,和乐观的雷多。
但还有些距离。
「你是祭司,不是吗?为了羽族你所爱的、所珍惜的,向主神献祭吧!」
祭司明白了。
清冷的脸庞,浮现一丝坚定的微笑。
「我不想。」
是的,祭司不想失去。
可是,如果命运有那麽好扭转,那些泪、那些痛怎麽可能还在?
暗手在念可诺的梦中咯咯咯笑,念可诺的意识迷茫的神游,依稀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催人入梦、再深层的梦,最好,安安稳稳的睡到事情过後。
而言讌也咯咯咯笑。
不甚明白的伊多沉思,直到雷多些许匆促的脸清晰的在他视野之内。
「所有人莫名其妙都往羽族族长房门外的空地去了,然後......」
「然後说敌人来了吧?」言讌眨眨眼,「伊多,我说啊,刚刚说的全是假的。真相啊,往往是丑恶。」
「你就是记录者?」炩饶有兴味的绕着言讌转了圈,「唔,好像在哪里看过你......」
「嘛,你是跟着紫乌学长的队员,我记得你。」
言讌起了身,祭司好好的跟在後面。
舞祈倒是不假思索尾随在後,小声哼着从小听到大的童谣。
「纪录者的记忆其实都不怎麽好喔,不过,我只会把一件事记的很牢。」
「什麽事?异性的三围?啊!朋友的把柄?超好用的喔!威胁利用跑腿三相宜。」
言讌大笑。他很久很久没有这麽笑过了。
水妖精也低低的笑,与炩闹着、走着。目标,已经十分明确。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先见之镜不会讲了什麽吧?那最好不要听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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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啊。」
「再多死几个吧!作为陪葬品。」
「洛安,我们该走了。」
「黎沚老师?」
「阿利,有些事啊,反而是小人物远走高飞会比较方便。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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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讌一行人绕路,经过了去世长老的住所。他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黑暗的侵蚀加速了。」
『与我签订契约之物,让寂寞者见识你的速度。』
在血腥味最浓的地方,一根白发凝滞。
没有被吹动、没有离开半微米,就像本为一体般。
这样啊......
言讌眯眼,雩湮倏地消失化作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