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元初长乐县
国破山河在。
在异族统治下,处在长江以南背山处的长乐县仍有着不寻常的繁荣。
此地有这般小偏安景象,是由於县内有个大地主。那大地主姓赵名佟,勉强与前朝有点关系,早期又经商致富,收地买田,定居於此安享晚年。
国是破了,但他没有复国大志,这等大事与他无干,他只想好好过日子。是以他出不少钱财白米,买通了元官,好让自家能安稳过活。
赵佟并非乐善好施之辈,只是在他「自扫门前雪」的好处下,比起他地苛政虐民,长乐县倒是显得安祥和乐,吸引了不少流民移居至此。
但这几日来,除了流民,更多了些练家子涌入,使得长乐县各客栈人满为患,热闹非常。
「郝大哥,你也来了?」突然客栈里一人站起身,对进店的汉子拱手致意。
「哟〜〜是柳大哥!这般巧。」被叫郝大哥的人回礼。
两人寒暄一阵,随即一道落坐,跟着吆喝店小二送菜打酒,像是十分熟稔。
「郝大哥,敢情你也是为了赵家的事来着?」
「没错。赵家这事严重得很,赵老爷子可着急呢。」
「赵家当然着急,女儿不见了哪还得了,那徐家等着下个月迎娶新娘入门,自然也是乱了方寸。」
「嘿嘿……赵家着急是真,但徐家嘛……只怕是装模作样。」
「此话怎讲?」
「嘿嘿,那赵家小姐是给谁挟持的,柳大哥可知?」
「咦?郝大哥比我晚到,消息倒比我灵通?那可奇了!」
「嘿嘿。」姓郝的乾笑两声,压低声音又道:「你可知赵家小姐怎麽不见了?」
「这倒要请问郝大哥了。」
姓郝的眼望四周,热闹的客栈里大多是一家大小笑闹用餐的,也有几个壮汉低声交谈着。只有左右两处是一人占一桌。那两人都是年轻人,一个青布儒衫书生模样,另一个身着庄稼汉的粗布裤装,头戴布帽,显然都是寻常人家。
「我一个远房亲戚在赵家当二管家,」姓郝的低声说道。「他告诉我,赵家小姐是被云恨天挟持的。」
「丧、丧胆者云恨天……?」
「嘘,小声点。」
这已是亡羊补牢,邻近两桌那二人听到这名字,都是一怔,寻声望向姓柳的,跟着又避嫌似的收回视线,装作没听到。
「郝大哥……这、这云恨天可、可不是好惹的啊。」姓柳的连忙压低声音。
「就是。这土匪头子横行三十余年,有时作恶抢官兵、民宅,有时又大发慈悲发粮救济灾民,行事诡异,不!简直乱七八糟、令人难以揣测。」
「是。我听人说他是这样的。」
「没错。」
「只是……呃、这个,他为何挟持赵家小姐?」
「嗯。」姓郝的举杯润喉一番,又道:「我亲戚说,云恨天劫走了赵家小姐,留了一封信,那赵老爷看了,当场昏了过去。」
「那信上说些什麽?」
想不到姓郝的倒有准备,听对方问了,随即由袖袋取出一张纸。
姓柳的接过纸,像是惊愕过度傻了,竟然低声念起信中内容:
「赵老爷子:
听闻府上富甲天下、财厚四方,敝人及弟兄们饿肚月余,想借点银子使使。眼下无珍宝可贷,只好借令千金一用。还盼你月内备妥黄金万两来赎,否则……嘿嘿……後果自行想像。
丧胆者云恨天」
姓柳的看完信,不禁呆楞,再瞧瞧信片刻,才道:「呃、这个,郝大哥,云恨天大名鼎鼎,想不到……想不到字迹这麽……不怎麽样……」
简直是难看歪斜几不可辨,只是他怕了丧胆者,不敢乱评。
「那不是他写的,是我亲戚誊写给我看的。」
「原来如此。」
「所以你说……赵家小姐既被掳了去……嘿嘿,还能清清白白回来麽?」
「啊!难怪你说……徐家……嘿……」
「就是。赵家不能不赎,但怎麽赎又没头绪,只好请些认识的朋友来想想办法。」
「也是。上哪去赎人都不知道……我听说丧胆者可是狡兔三窟,他的土匪窝到处都有,手下也是一个比一个凶悍……」
「嗯。所以赵老爷说……」讲到此,姓郝的又压低声音。「若有人能替他救回女儿,赏金千两。」
「喔〜〜原来如此……唉!我只听说赵家有事请人相帮,倒不知细节是这般。」
姓柳的不禁叹着,不知是不是自己名声不够响亮,所以没接到帮忙的帖子,只能在客栈瞎打听。
「柳大哥,你我三年前一战,可说是不打不相识,今日这事不好解决,人多好办事,我们一道救人,你说可好?」
「咦?这个自然好,当然、当然。」
「不过眼下有个难题,你说我们到哪去找云恨天?」姓郝的突然皱起眉头。
「这事不要紧,我们多打听打听,云恨天这麽大一个人,总不会找不着的。」想着得分赏金,姓柳的开始眉开眼笑。
「也是……」
两人呆想片刻,又开始说起江湖轶事,说到有趣的奇闻,酒酣耳热之际,声音越提越高,邻桌二人见他们再也没提起赵家与云恨天,便一前一後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