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墨，我们相处两年，你离开我三年，我等你三年。
如今，我却要嫁别人了。
如今，你却要娶别人了。
那年初遇，我还是江苏大族裘家的五小姐，你还是那村落的小侠，从土匪手中救出我，我苦苦哀求你，让你收我为徒，我抛弃了食前方丈的豪奢生活，只求与你在山中单食瓢饮的修行。
你最後逼不得已收我为徒，山中清净，我俩在竹林里习武，你的剑挂流苏晃的我晕眩，你的身影让我不由自主的追随。
冰墨，我可曾在你在心头烙的那麽深？
转眼两年已过。
你在某个初春午後，面容严肃的告诉我你要去江湖闯荡，一时半刻不会回来，让我回去裘府。
我怔了好久，你看不出我强装的笑脸背後，早已淌了好些泪水，是我还太柔弱，没办法让你带着我出去闯；我说我不回裘府，我要在这里等着。
那时候我在等什麽？
我等你一句：我回来之後就娶你为妻。
只是你沉默，而我永远读不懂你眼底的起伏。
夜夜燃烛油，替你缝了一件白衣，放在你的行囊里。
在你离开之前我都没有哭，只是当我看见你逐渐远离因而模糊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啜泣。
天下之大，今日远行，何时归来？
你离开之後，我看着天上的燕飞来又飞过，却连一封信也未曾替我捎来过，而我为你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却不知疆土辽阔你在何处？
芳草凄凄，青苔遍地，我剑法已经和你离开前一样了，你留给我的书我早已翻遍。
於是，我离开山里，既然你三年不归，我便出去找你。
原来的闹市大街一点也没变过，人潮熙来攘往，摊贩在街上大声吆喝；我恍惚，怀疑山中那五年，是否只是一场美好的梦？
几个衙门卫兵在布告栏张贴了一张告示，大夥儿一窝蜂的挤上前，我被人潮推挤向前，到了布告栏前面。
镇南副将军寒冰墨，择日迎娶乐央公主。
我看着那公告好久，我朝领土广阔，想必同名同姓者有之。
我问了旁边摆摊卖菜的女子，那女子笑道：“姑娘想必是外地人，寒冰墨是这儿出生的，是我们这里的乡里之光，本在这一带就劫富济贫，离开之後不久成了武林盟主，蝉联盟主两年，皇上听闻寒冰墨公正无私，武功高强，颇为欣赏当时仅仅十八岁的寒冰墨，特派中书省大臣前往寻找他，请他带兵让他镇守边疆，抵御蛮夷之邦；一年之内，蛮夷不敢越界，御敌有功，皇上特封镇南副将，又听闻与乐央公主两情相悦，於是皇上赐婚。”
我脑中有千万种想法，可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心底彷佛有什麽东西在崩裂、无助的哀鸣，你我相处片段一一在脑海中跑过，你笑，我嘴角同与你上扬，你悲，我心头如挂千万钧的重物；是我死缠，否则你不会收我为徒，是我固执，否则你不会让我留在山中，是我强求，才求来与你两年缘份。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鼻尖酸涩，你我二人终究殊途。
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晃，什麽都想不到，什麽都不愿思考。
赫然发现时，我已伫立在裘府古朴奢华的大门前。
终究，只剩下这里能容我了；我苦笑。
最後用手叩了门，门内出门一名丫鬟，我微微吃惊，那丫鬟看起来已经好久不曾阖眼了，满脸倦容，本该梳理整齐的髻此时有些散乱。
“不好意思，府上近日不会客。”说着丫鬟就要把门关了。
我赶紧道：“请让我见裘夫人！”
丫鬟疲倦不堪，挥了挥手想打发我。
我赶紧把门拉开，“我是裘裴伊！”
原来一年前，爹在官场上遇到了些瓶颈，得罪了皇上的几个亲信，於是找到皇上亲兄弟，景燕王楼云月，达成盟友协议，让楼云月支持爹，爹把江苏最美的裴莲，我的姐姐，嫁给楼云月。
裴莲与这一带的巨贾之子相爱，只是爹没办法，执意将他嫁到皇宫去。
“娘，我代替裴莲去吧。”我看着裴莲哭肿的眼，心一横道。
反正我也没什麽能失去的。
“一拜天地！”
我回过神，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站在我左边的，是再美丽不过的男子，楼云月。
任何一句话都不足以形容他，那些美丽的形容套用在他身上，都显得太庸俗了，只是他的眼底充满一片乖戾，彷佛对这世间有无数嘲弄、讽刺。
凤冠霞帔压的我快喘不过气，这门亲事只是政治联姻，为了裴家。
楼云月初次见到我，好像愣住了一会儿，过了一下子才露出恶质的笑容。
他偶尔出现在我旁边，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他觉得我俩是同类人，所以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哪里一样？
他说我眼底也有一片死寂。
“二拜高堂！”
我弯下了腰，拜了一拜。
寒冰墨，那五年都是泡沫，那些时光，是我强求。
是我错了。
“夫妻对…”媒人的话被打断了。
“裘裴伊！”
那个声音…好熟悉，我才这麽想，大红色的盖头就被掀开来了。
眼前的人容貌如故，如三年前一般，神只一样的完美，只是穿越武林，历经沙场，眼角带了一抹隐不去的冷凝与厮杀，可上挑的凤眼里全部都是紧张与担心。
“你不是说会等我麽？”寒冰墨道，声音里竟是颤抖。
“你要娶乐央公主，我不能就嫁景燕王麽？”我道，可是不知怎地，彷佛是一种委屈的控诉。
“不娶，我谁也不娶，除了你！”这些话从寒冰墨嘴里说出来特别不切实际，也特别别扭。
我幻想过他跟乐央公主在御花园初遇的场景，幻想过他在战场上驭马奔驰的模样，幻想过他在武林中舞剑的情景。
只是我从没想过他要娶我。
“裘裴伊，嫁给我，我不要当镇南副将军，不会娶乐央公主，我只想回去，跟你过从前的日子。”他跩住我的手，我突然发现他很怕我摇头拒绝。
还没点头，我发现我已经被他抱着在空中驭剑飞行。
“我还没答应呢。”我的视线模糊，用手抹了一下，才发现满脸都是泪。
“你不答应，我也会带你走。”
我发现，我好想念你这样的霸道。
《完》
２０１５，８，２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