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
我不懂怎麽会有人可以如此虚伪。
「早安。」轻快的嗓音在我身後响起。
我握着笔的手狠狠一抖,笔从我手中滑落,掉到柳妍静的脚边,她眉头蹙起,把我的笔踢走。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扭头看向李圣恩,只见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颜,一如以往。
--「就像是一如以往」。
和他的笑容不同,他黑框眼镜後的眼眸彷佛要将我看透一般的直视着我,眼神冰冷漠然。
知道潘恩宇和李圣恩是兄弟後,我忽然觉得他们的眼睛其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潘恩宇的眼眸就像是夜空,黑暗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李圣恩的则宛若深海,表面上明亮璀璨,实则阴沉危险,且让人无法看透。
看见他的笑容,使我不禁心生厌恶,却也涌出一股酸涩,我想起了那个人,和李圣恩一样用笑容隐藏自己内心黑暗的人。
我抿起唇,撇过头不愿再盯着他。但我却感觉的到,他的视线像是一把利刃,刺向我的後颈。
此时,一张纸条落在我的桌面,不用想一定是柳妍静丢来的。
我转转眼珠,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自从那次在操场旁的谈话後,柳妍静每天都丢纸条给我,内容不外乎就是在问我有没有遇到潘恩宇、他有没有告诉我李圣恩的事......之类的。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麽会这麽好奇。
难道她那时将一切都告诉我只是因为我和潘恩宇比较熟,所以派我去调查吗?
我嘲讽的轻哼一声。是啊,这麽想还挺合理的。
我打开纸条,里面只有一个问号。而我画了一个叉,连折都懒得折就丢给她。
当然,我是在说谎,我从来就没有义务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她。但在内心深处,我明白还有另一个原因,出於私心。即使潘恩宇没说,我也感觉得到那是他第一次将他和李圣恩的事说出口,而我现在和他共享了一个秘密。
想到这点,我不知为何有些兴奋。
我是唯一能让潘恩宇敞开心胸的人啊。
接着我甩甩头,努力压抑突如其来的雀跃感。
「喂,」柳妍静敲了敲我的桌子,我皱眉,不悦的抬头看她。只见她原本大大的眼睛怀疑的眯成一条线,「你......真的没有再遇到潘恩宇,我看你们两个还挺常在一起的啊。」我注意到她在说「潘恩宇」三个字时刻意放低音量。
「不干你的事。」我从牙缝挤出这句话,希望不会被她听出我声音里的颤抖。
「你其实也很想知道吧。」她唇角微扬,声音依旧低到只有我才听得见,「关於......他们两个的秘密。」
「是又怎样。」虽然我已经知道了啦。「而且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麽对这件事这麽好奇。」
她高傲的扬起下巴,「我说过,因为我喜欢李圣恩。」
「那你为什麽喜欢他?」
有那麽一瞬间,柳妍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这也不干你的事。」语毕,她便狠狠地瞪我一眼,接着撇过头,不再开口。
我有些无奈的翻翻白眼。随即注意到柳妍静微微颤抖,右手紧抓着左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那条手链已有些生锈,而且似乎曾经断掉过,手链上垂挂银色的枫叶,则在日光灯下散发出浅浅的光。
我偷偷瞄着李圣恩,发现他双眼微眯,诧异的盯着柳妍静的手链,随後浮现像是厌恶的神情,再次低下头,不再看她。
整个上午我都没有再和柳妍静或李圣恩交谈,在以前这种情况或许会让我感到庆幸,但现在只是更加的烦躁与尴尬。
当然,我烦躁的理由不只这个,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一直有个问题盘旋在我的心头--
李圣恩和柳妍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抓了抓头发,有股刺痛从头皮传来,我看向自己的手,几根头发缠绕着手指。我轻叹一声,将头发甩掉。
到了下午,我终於撑不下去,毅然决然的决定翘课。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我上课超级不认真,还是懂得适可而止,从来没翘过课,才不像那个吴茵,累了、烦了就翘课。
思及此,我忍不住瞄向前方的座位--果然是空的。
下课钟响,我抿起唇,东张西望片刻,接着开始收拾书包。我将书包甩上肩,起身。我踢了踢柳妍静的椅子,「走开,我要过。」
她顿了顿,抬眸看着我,眼中先是闪过惊讶,再来转为了然。她有些无言的转转眼珠,但还是把椅子往前挪。我从她身後走过。
「有事吗?」
我站在班长的面前,挤出自己内心的戏剧因子,身子微弯,双手抱着腹部,我皱起脸,咬紧双唇,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盯着班长。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我要先回家......」
「你要我帮你告诉老师?」他双手环胸,双眼眯起,背靠着走廊的墙壁。
经过的人皆好奇的看着我们俩,我丢脸的涨红了脸,但还是硬着头皮,佯装虚弱的点点头,「......对。」
他皱眉,怀疑的打量我,「光是我告诉老师没用,你要写外出单才能出去。」
废话!这我当然知道!如果我会去写还会在这里装病拜托你吗?
「我会写......」才怪。「所以我当你答应罗?」
他斜眼瞄我一眼,翻翻白眼,越过我,边走进教室边说:「你痛死好了!」
班长一离开视线范围,我立刻直起身,不悦的瞪着他消失的地方,然後叹了一口气。
算了,班长是小闷骚小傲娇,没有拒绝就代表他一定会做到。
我走下楼梯,途中不少人用好奇的视线看着我,咳,但绝对不是因为我太正,而是现在才是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时间,这样一个人背着书包不是有够显眼的吗?我尽量无视那些目光,迳自离开教育大楼。
下了楼,我便选择走较偏僻的路。我们学校的教官非常奇怪,明明教官室有凉到穿两件外套还不够的冷气,偏偏要出来外头闲晃,顺便抓违规的学生,真是有够变态。
我一边堤防着一边思考该从哪里溜出去。大门?我疯了才会走那里。侧门?锁着,而且附近有户人家养的狗看到我就叫。爬到树上再跳出去?白痴,又不是拍动作片。
就这样,吐槽自己想法了几分钟,一个画面浮现在眼前。
是之前和潘恩宇待过的操场。那里的围墙比其他地方还来得低。
於是我凭着印象晃到了操场。
操场附近已堆了许多枯黄的落叶,而围墙边则种了许多枫树--现在秋天到了我才发现那些是枫树,不然春天夏天时在我眼里看起来就和其他树无异。
越接近围墙我的心就跳得越快,甚至紧张到狂冒冷汗。我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直到因此离围墙不到十公尺,我才发现那个淹没在枫树间,双手攀着围墙的人影
那个人身高和我差不多,发长也和我差不多,但她的头发是棕色而且烫卷。
居然是吴茵。
我忍不住嫌恶的皱起鼻头。老实说自从上次的水壶事件,我就对吴茵没什麽好感。不要说我爱记恨,自己想想如果有人把你气晕(虽然是我本来就营养不良),你还能和她好好相处吗?
一看见她,我犹豫起是否要爬其他地方的围墙。但此时,一只蚊子飞到我面前,我惊呼一声,习惯性的双手一拍--
吴茵的身子一僵,棕色的头发晃了晃,缓缓的回过头。
我们对视几秒,直到我难堪的撇开视线。相反的,吴茵则是一直盯着我,眼睛瞪大到眼珠都快掉出来。
「于、于晴瑛?」良久,她才开口:「你在这里干嘛?」
我抿抿唇,将脚边的小石子踢走。最後我抬头,直视她的双眼,「翘课。」
「喔。」她说。然後旋身,面对围墙又开始爬了起来。
我感到有些尴尬,忍不住问了废话:「那你又在这里干嘛?」
「爬墙。」
「喔。」
然後又是沉默。
蓦地,吴茵松开抓着围墙的手,转头看我,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她喊道:「喂,你不是要翘课?」
阳光刺眼得使我眯起眼,「又怎样?」
「那还不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