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直到三人走回校舍顶楼，程颖颢相信一旁的学姊和自己一样，都清楚感觉到了自家大姊的低气压。
回到顶楼，其余组员一看丁以盼脸色更是一口大气也不敢吐。
天知道这位姑奶奶在走二十层楼拿图纸的路上是吃着什麽炸药了，大概只有程颖颢和3C学姊稍稍猜得到原因。
等等那位还要惯例的上来探班不是？感觉不太妙……
只见丁以盼充满杀气的用视线扫了一圈工作范围，明明像是在看工作进度，却把一帮组员看出一身冷汗来了。
我的姑奶奶啊，您可千万别一上火就把这些牌子都给摔了啊！
一帮人全缩到角落默祷去了。
不过姑奶奶在审视完进度後，没摔牌子，倒是霸气十足的下了指令。
「今天就先到这，收工回家去！」
不…不会吧？
班牌组员各个睁大眼珠，今会连会长的影子都还没瞧见，副会长就放话要解散了？
这…该怎麽办才好啊？
一群人无助失措，最後在亲爱副会长的黑暗气场中，用逃命般的速度收拾器具、然後浩浩荡荡要冲下屋顶时，传奇人物正好出现在眼前。
「会、会长好……」几个人尴尬的打了招呼，最後还是不敌背後传来的阵阵冷风，赶紧脚底抹油、一溜了之。
夏天疑惑着自己都还没下令，这群人怎麽就自顾自下班了？不过一看见顶楼还留着的那人，了解现况、却也无奈。
只有这小妮子敢挑战他的权力，不过现下看来、只怕他也是自身难保。
今天要是没给出个解释，就不知道丁以盼又会怎麽对付他了。
「盼。」先出声唤了她，现在丁以盼还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他们偷听的事吧，这里要先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丁以盼一瞥，看见他手上拿着的是班牌的设计图纸，心里一惊。
一定是哪个笨蛋在刚刚偷听时掉的！不过…夏天也无法从一张纸就得知有人偷听他和主任的谈话吧。
作贼心虚…什麽都开始想到自己偷听被发现那方面去了。
丁以盼甩甩头，将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一并甩去；无论如何，这人是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才行。
那麽，她只能先招了，丁以盼下定决心。
「夏天，我听到你和学务主任的对话了。」
「我知道。」
她又是一惊，「你知道？」
看着她逗趣的反应，夏天失笑、并举起手上的图纸，「这张，上头有余温…和你的味道。」
丁以盼一听差点没晕，原来掉纸的笨蛋是她……
也好，这样反而好说。
「所以，」她双手插腰、直视夏天，「你不觉得自己该说些什麽吗？」
「盼…」他有点慌，「你听我解释……」
「我在听。」她很认真。
「……」听到这回应，夏天反倒语塞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好。
「你不说？」
「…我们可不可以边走边说？」天色不早了，他现在也有点难组织语言。
「可以啊，」姑奶奶豪迈道，「不过为了罚你之前不说、现在才想补救……」
她伸出了三根纤长的手指、夏天这会还不懂她的意思。
到了下一刻，是全懂了。
两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距离为——三公尺。
「现在开始一个礼拜，你得离我三公尺远。」
夏天哭笑不得，这下他是要怎麽解释啊？丁以盼又想做什麽了？
他永远搞不懂鬼灵精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麽。
「这样我要怎麽解释？」有点撒娇讨饶的意味。
丁以盼哼了声，「动脑子。」
这可真是…明明只要多往前跨一步就可以把人抓过来，夏天却乖乖的守了所谓的三公尺定律。
要知道，惹火副会长大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其实有点庆幸丁以盼只说了要保持距离，而不是对他不理不睬。
要真那样他可有得难受了，殊不知丁以盼对他也狠不下那个心。
後头没动静，丁以盼就陪他闷。
两个闷葫芦一直到了丁家大门口前，丁大姊才勉强在三公尺外的距离对夏天吐了句话。
「……你要交五百字悔过书上来也行，晚安。」
语毕，头也不回走向大宅，让李叔关上了门。
夏天愣了半晌，回过神又是一笑。
——这惩罚，当真比不理睬他要好上太多了。
不过…解释这回事，夏天可没打算用悔过书。
他一回到家进了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丁以盼。
对方没多久就接了，『…你想做什麽？不写悔过书？』
「不写，想听你的声音、用说的。」
好个肉麻的台词，丁以盼听着都起鸡皮疙瘩了。
『行了行了。所以，你对出国的想法呢？保送机会很难得吧？』她也不罗嗦、直切主题。
夏天笑笑，他就喜欢丁以盼的直率。「保送当然是想去的…可是还有很多东西放不下。」
她就是其中之一。
『夏少能有什麽放不下的，出国不是常有的事吗？怎麽现在扭捏起来了。』另一头揶揄道。
「不一样，这次出国…有很大机率是不回来了。」夏天语一沉，对面一片静默。
过了一会儿，『......不回来，是定居在那里吗？』
「可能性很高。」
又过了几秒，夏天才又听见丁以盼的声音，『这代表对方很看好你嘛，连工作都大概定下来了…不去太可惜了…』
不难听出话里的强颜欢笑、失落和不甘心。
夏天恨不得现在放下手机，冲到丁家、将人拥入怀里安慰个够。
现在可好，听这声音他连回绝保送的心都有了。
丁以盼像是察觉有些不对劲，又变回了平时的大姊大口气：『喂，先说好，你要是敢因为私事回绝这个机会的话，我绝对会三辈子不理你！』
听起来很弱的威胁，在夏天耳里却跟劈雷一样响亮。
他苦笑，这下不答应不行了呢。
可是，还有很多的事…他不能现在就一走了之，时机未到。
「听你的，我会去。」声音是那样安稳，却安不了丁以盼充满矛盾而浮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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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的承诺，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心塞。
明明是不希望他去的…可是不能因私人感情而耽误了夏天该有的大好前程。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一个咬牙，在自己反悔前赶紧定案才好。
『好，不过没这麽快，再一阵子吧。』
在这时听见他无奈中带着些宠溺的语气，我不禁眼眶一热；夏天是真的喜欢自己才会如此吧，“三辈子不理他”，这事、我也做不到。
现在光是听见他的声音都觉得开心。不过，对未婚妻隐瞒这种大事，说到底还是不能轻易原谅！
我气他也不是气什麽，就是认为夏天还没到完全信任的地步。
要去或不去，必定是个给他带来困扰的选择题，可是他却想独自承担烦恼。我想发火却火不起来，我们并没有交往，又从何来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是夏天还是一如往常的包容…我真快受不了自己，纠结再纠结、仍不知该从何做起。
还需要一些时间吧…拜托了，再给我一些时间。「答应我，以後有什麽事别自己闷着、不然我也闷给你看。」
『行、行，以後有什麽事都会和你说，要是把你闷坏、可就没人挂牌子了。』
一听就知道这人是生来气我的，「你个死夏天，还有余力扯淡不如去多看些书，等等到了国外被人笑话！」
夏天轻笑，『知道了，敬爱的副会长大人。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放下手机，其实还有一点舍不得。我还真中了夏天病毒，这下要戒可有点难度了。
不过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近在眼前的运动会吧。
离运动会只剩半个月，大多数班牌都已经涂上班级、也画上图样了。
於是，终於轮到我和程小弟的华丽登场！
程颖颢和我各抱着三支班牌，他手上多提了张凳子，我们朝着一年级的休息棚区前进。
「阿颢，1A的牌子在你那里吧？」
「恩，我来挂。」
他拿着1A的班级牌跨上凳子，挂上後微调了角度、确认不会轻易掉落後才跳了下来。
「别用跳的，容易扭到脚。」我忍不住念了句，他却傻笑着搔搔头。
「知道了，盼姊。我会注意的。」
真是…小弟果然就是小弟，东蹦西跳都不怕自个儿的脚出事，运动会都还没开始呢。
——也罢，就是这样才需要大姊的存在吧。
看着程颖颢接着都乖乖地从凳子上爬下来，心里还真有股莫名的成就感。
「盼姊，牌子没了、再回去拿吧。」程小弟见方才拿来的班牌都挂上了，便拉着我示意回校舍去。
「喔，好。」嗯…两个人一次能拿的量实在有限啊，可是不能用电梯有推车也没用…不，顶楼也没电梯。
班牌组的都还忙着画班牌，不好再麻烦他们。
认命了，这就是艺术白痴的下场——多出点劳力爬楼梯。
在我脑子里胡思乱想时，程颖颢正拉着我的手腕上楼梯。一个失神，被阶梯绊了下，「呜啊！」
身子往前倒之前就被程颖颢扶住了。
「谢、谢谢…哎呦！你干嘛？」我才刚站稳，额前就遭了记攻击。
程颖颢收回刚才弹上我额头的手指，「我的傻大姊，有人像你一样走楼梯发呆还差点跌倒的吗？」
「这…」我一阵语塞…被小弟抓包的感觉还挺糗的、索性继续装傻，「这个嘛…大概是昨天比较晚睡，脑袋有些发晕吧。」
闻言，程颖颢道是一脸担心地靠了过来，「晚睡？发生什麽事了？以後早点睡吧，要是下回真摔傻了、我可不做傻子的弟弟！」
前面听着挺窝心的，最後一句让我一秒发飙：「程颖颢！我都没嫌你烦你倒先嫌我傻了？」
他看我瞬间炸毛倒是发笑了，「小弟不敢。走吧大姊，还有很多班牌等着我们去挂呢。」
超级敷衍！我边走楼梯边死盯着他瞧。这家伙，是不是跑去找夏天拜师学艺了？气人的说话方式倒挺得真传的样子。
唉…现代社会人心险恶，连小弟都得提防了、哪天被他说出来的话气死都不知道。
这样操场顶楼来回跑，几趟折腾下来总共也只挂上十几个牌子，夏天就来宣布放人了。
看人都散了，夏天这才朝我走来。
「三公尺。」马上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呜…」他立马成了委屈脸，两道眉垂了下来、很是可怜。
不行，再怎麽样都得把持住，不能心软！
「装可怜也没用，你这是罪有应得！」
「……」夏天这才默默跟在我身後，距离三公尺。
看他那副十足的小狗样，被人看见了还不笑倒一间学校？一定会上头条——学生会长隐藏在冷漠下的真面目！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麽？」後头传来郁闷又疑惑的声音。
「秘、密。」我愉快地加大了脚步，不理会後头那人怀疑的眼神。
反将万事通会长一军的心情真舒坦！
前阵子段考刚结束，各班都在找空闲时间出来练习运动会项目，我们班也不例外。
操场上挤满了班级，有的在跑大队接力、有人练趣味接力，还有人在一旁掷铅球。
我们2A先练的是十五人十六脚，没参加这项目的都躲在树荫下纳凉、我就是其中之一。
明明已经到了秋天，这几天的太阳照旧不饶人的照耀大地啊；也多亏这，我们班牌组的涂漆晾乾倒是进行得很顺利。
前助选团都参加了十五人十六脚、一人不漏，我正好一个人闲得自在。
才这样想，那个号称获得夏天气人真传的小子就出现了。
「盼姊！这麽巧，你们班也出来练习？」程颖颢自动自发在我旁边找个空位坐下。
「你不用练习吗？」我好奇反问道，他看起来应该会是班上的主力选手才对。
「没，操场都快被挤爆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空位，只够让啦啦队先练习。」
「你蛮适合啦啦队啊。」啧啧，之前也说过他的身材结实；看看那二头肌和三头肌，要举人绝对没问题。
程颖颢却故作惊讶的挥挥手，「那可不行！像我这种帅哥天生只有让人加油的份，轮不到我去帮人加油的！」
我忍不住冒青筋，这人的节操掉满地了是吧？我正想开口叫他去找面墙忏悔，程颖颢却一个倾身靠向我。
「如果盼姊愿意让我举，那还有商量的余地。」放沉的嗓音有些低哑，在少女耳里性感度百分百。
不过我是谁？他大姊欸！这点把戏能骗到我？
我笑笑，「程小弟，你是不是去向夏天那家伙拜师啦？三番两次一样的戏法，我可不会被骗。」
程颖颢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又马上挂回那张欠打脸，揶揄道：「欸——原来会长大人都对盼姊做这种事啊？」
我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倒是因这句话而自乱阵脚，「我、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看我一脸慌张，程颖颢笑了笑，「是是，丁大姊没那意思。」
又是敷衍！不快地瞪了他一眼却被无视。「唉呀，我们班在集合了，盼姊放学见！」
程颖颢一脸爽朗笑容跑回班级。我不禁腹诽，这兔崽子、最好就继续跳，跳到腿断都不理你！
程小弟一回头正好对上我死命朝他扮鬼脸的样子，脸上笑得更开了。
唉喔，气死我了！
时间很快又来到了放学，一天下来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操场练比赛项目，骨头都快散架了、却还是得来扛班牌下去挂。
我们学聪明了点，先把几支班牌放在各自教室後头，放学钟一打就可以拿着牌子直冲操场，第一趟就不必先上顶楼再下来了。
「欸欸那里有点歪…再过去一点…好了。」我在下方替程颖颢纠正牌子的角度，就算没什麽艺术天份，空间概念还是有的！
「这样就挂完一半了。」他从凳子上头下来後，伸了个懒腰。
「是啊，再加把劲就结束了。」印象中，班牌的图样绘制也快完工了。
正当我们走到下一个班级的休息棚，凳子都还没就位、就看见2D男正往这狂奔，嘴里还大声喊着：「大、大事不妙了——快点、快点上去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