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将座位移到靠走廊的那一端後，韩亦翔整堂课下来都没有说话。
盯着笔记本上他写下的句子，我无奈的将它收进抽屉，用一本本厚重的教科书压得紧紧的。
下课以後因为要去多媒体教室，所以我和依柔走在一块儿，当然还有她的学弟男友。
「依柔，」靠近她耳边，我对她说，「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死不了。」
说真的看你们这样出双入对的我还死得比较快吧。
「真的？」勾着男生的手，依柔虽然是担心我的，脸上却还是浮现了一份喜悦。
「嗯。比起我还不如多陪陪他呢，现在小孩子可是很怕寂寞的喔。」半开玩笑，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用教室的电脑浏览了脸书，除了无聊之外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突然之间左上角显示出交友邀请，「依柔，你那学弟男友居然上课玩手机啊！」点开交友邀请，我嚷嚷，带点嘲弄意味。
歪头瞧了眼我的电脑萤幕，依柔笑了笑，「等等被抓包，他就悲剧罗。」
「那我要按确认吗？」撑着下巴，我用右手点点滑鼠。
「按啊，反正你又不会被处罚。」耸肩，依柔专心盯着萤幕。
「你就那麽希望他被处罚喔？」
转头看着我，依柔露出认真的表情，「你懂什麽，有时候愈是往负面的方向想，结果反而是好的喔。」
「……喔。」
原来如此。所以我如果继续期盼着自己和韩亦翔能够恢复过去的关系，也许会导致比现况更惨烈的结果？
这样想想，我果然还是应该完完全全的放下了。
「呐……依柔，我也许真的该放下了。」望了眼坐在对排的韩亦翔，我语调平缓地说。
「说得好像你还喜欢他一样。」
怔住，我点点头，「对啊，好像我还喜欢他一样。」
从现在开始，那只能是好像，甚至应该要让它连好像都称不上。
「我不喜欢他了。」敲钟後，我回以依柔一个笑容。
蜷缩在学校设置的小凉亭，我无声无息的崩溃起来。
去年暑假韩亦翔提出的问题，我应该认真去思考的。
那时候的一切明明就产生了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们却都舍不得告诉对方──
「如果上帝给我们选择人生的权利，你会怎麽选？」仰起头让脸沐浴在阳光下，他问。
「不知道。我还不懂我们到底从上帝那里得到什麽……大概只有灵魂和躯壳吧。」很专注的看着河堤下方溪的流动，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难道没有爱吗？」
「咦？」
「因为爱，我们才会遇见，不是吗？」
也是因为爱，我们不得不迈向结束。
说真的其实自始至终我们都对这份爱充满了怀疑以及无限的旁徨。
「学姐。」
抬起头我看见依柔的男友。
我总是记不住他的名字，三个月来往往叫错他的名字。
「啊……郭仲硕。」瞧了对方一眼，我又将膝盖缩起来。
「学姐居然没叫错我的名字欸！」听来喜悦的语气，对方坐在我身旁。
「喂……你可以离开吗？」实在不喜欢难过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那会让我产生即使很丧气很忧郁也必须强颜欢笑的不自在感觉。
「其实我曾经很喜欢学姐。」对方突然脸不红气不喘的爆出这语焉不详的一番话，让我有些讶异。
「那又怎样？孩子，你在跟依柔交往吧。」
「所以我说那是曾经。」他看着我，露出觉得我很白痴的表情。
「喔。」我耸肩，打算句点他。
「学姐知道为什麽後来我却不是追求你而是和依柔在一起了吗？」郭仲硕把一张纸交到我手上。
低下头，我发现那原来是张传单，高二时社团招生的传单。
记得那时文创社有着废社压力，我身为美宣拼死想把传单画得吸引人些，暑假还要到校上课已经够讨厌，我还是牺牲了好几节下课都只坐在位上画画……不过，那些往事怎麽能和郭仲硕扯上关系？
他见我露出疑惑的表情，只是勾起了嘴角，「学姐可能不记得了，社团迎新表演开始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学姐抱着一大叠传单从楼梯上走下来，结果一下子没踩稳就跌在地上，我跑过去时你已经用手撑起身了，所以赶快帮你捡起散落的传单，结果那时候你居然傻傻笑着，告诉我……」
「学弟谢啦，这些辛苦画的传单如果有什麽闪失我真的会哭死。」我在他讲出来之前接了下去。
郭仲硕朝我莞尔，「後来我帮你抱了一半的传单，一起去体育馆，你告诉我传单是你设计好久才稍微满意的，很怕努力过後迎新还是只有几位学弟妹要加入。」
「可是我讲了一堆心酸话，你还不是没加入文创社？」我想起这件事，忍不住出声调侃。
「你也没记住我啊，好几次都这样擦肩而过了。」他回嘴，「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在意学姐。」
我眨眨眼，「那你又是为何不喜欢我了？」
「因为後来我明白了只有他才能给你最美的笑容。」
学弟认真的看着我，在我发愣的时间离开了凉亭，在泪水再次涌出的时候消失在转角。
连他都知道是韩亦翔一直支持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