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我正沉浸在小说世界时,忽然瞄到一张折的整齐的四方形纸条横躺在我的桌上,我原以为是我的美好高年级生活已宣告终结,但在接收到某位如狗狗般水汪汪的纯真眼神攻势後,我只好叹了口气,投降似的打开那张纸条,清秀的笔迹映入眼帘:
To隔壁同学:
我知道因为我三年前一时的冲动,导致你现在觉得和我讲话都是一种酷刑,但即使你不和我说话,我还是要说出那句迟了半年的道歉:
对不起。
喔耶!他终於会说对不起了,姊姊我好感动呜呜。
尽管你认为说再多也於事无补,我仍然得说,它已被压抑在我心中太久,那天过後我的愧疚感挥之不去,且日益加重。虽然在家里已练习无数次,但看到你时,「对不起」这三个字却总是梗在喉咙里,於是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同学如果这张纸条被你的女粉丝看到,我小学两年就不用玩了欸。
如果你已经原谅我了,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开甚麽玩笑啊!」噢,我好像把心里话给吼出来了,因为我现在成了班上注目的焦点,而且江老师的脸色像是衬衫上沾到大便一样难看。
我暗自惊叫,惨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江老师开始霹雳啪啦地开骂:「这位同学你从刚刚就一直很不专心,东张西望的,看也不看黑板,还在底下看课外书。是怎样,不想听?好啊!那给我出去!」说完还真的指向门外。
如果是别人被挨骂,我早就在心里喝茶配煎饼,压惊兼看戏,可惜主角是我,只好作罢。
但俗话说的好,从悬崖掉下去前也要拉一个垫背,此时我遵从了老祖宗们的谆谆教诲。
面对江老师气得扭曲变形的脸,我只是莞尔道:「老师,我隔壁的这位同学一直传纸条骚扰我,让我上课无法专心。」
夏靖翎瞪大双眼,急着为自己辩白:「那是......」
我拿起桌上的纸条,从容地笑了笑:「那请问一下,这是什麽?」
他端正的脸顿时红得发烫,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呃...那......那是......」
突地,他像是想到什麽似地抬起头反驳:「你不也是在底下看小说,还有脸说我?」
我愣了一瞬,随即回嘴:「我们现在是在讲纸条的事,别给我转移话题!」
「明明就是你有错在先!」「是你要传张不三不四的纸条给我的,关我屁事?」「我很有诚意地道歉了欸!」「So?啊不就好棒棒?」「你这女的真的很欠扁!」「要不是你吃饱太闲在垃圾场踢宝特瓶,我连鸟都不鸟你!」「我就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就在我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时,一直被我们晾在一旁的江老师大吼:「都别吵了!两个都到走廊罚站!」
唉,连老大都不爽了,我们只好停火,慢吞吞地走向外面,途中夏靖翎还故意撞了我的肩膀一下。
呵,君子...不,娘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回敬了一脚,正好踢在他的小腿骨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出声,只好转头瞪了我一眼,而我回送他一个彷佛啥事都没发生的微笑。
我甚麽事也没做错啊,只是遵从了老祖先的指示而已。
*
徐徐微风轻拂过树梢,也在我的肌肤上驻足了片刻,让我感受到秋天阵阵的凉意。
我一边享受秋天带来的礼物,一边执行我的惩罚-罚站。
但旁边这位不但不认真执行惩罚,还在胸前交叉起手臂,靠在墙上打起瞌睡来,真是不应该。
我微微侧首,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臂想把他叫起来。手却在我碰到他的皮肤时乍然停住了!
阳光洒落在树梢间,也像金粉般糁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五官。
夏靖翎长得很端正,皮肤相当白皙,红润的薄唇似笑非笑地微扬,高挺的鼻梁,深棕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松软,像猫毛一样,不禁想摸一把。重点是他拥有着一双连女生都不禁嫉妒、又长又浓密的睫毛,长到不禁让人怀疑他在看东西时是否会被他自己的睫毛给遮蔽住。
噢,该死,世界上为甚麽有人就是长得这麽好看,而且还是我讨厌的家伙。
突然,羽睫轻轻颤动,一双漂亮的褐色双眼便展现在我的面前,闪烁着好奇及玩味交织而成的微光。
此时我才了解甚麽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因为我的脸距离他的唇不到一个呼吸的距离,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相当暧昧。
妈呀,真想一头撞进墙里死了算了。
重点是为何当他睁开眼睛时,我的心脏突地漏了一拍?!
夏靖翎挑起一边眉,问:「我长得这麽好看?」嘴角还挂着充满恶趣味的笑容,他连笑起来都这麽帅?
脸颊微微一热,我恨恨地撇过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林羽熙,别被他的笑容给迷惑了啊!冷静、冷静。
夏靖翎不理会我的挖苦,继续问:「喂,你还没回答我,你叫甚麽名字?」
「......林羽熙。」
「熙?晨曦的曦?」
「......是康熙的熙。」我纠正。
他轻笑,两边嘴角凹陷成两个小酒涡:「你这家伙很有趣,一点也不像女生。」
这是赞美吗?!
当我张嘴要反驳时,夏靖翎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像其他女生,说话时会装娃娃音或是刻意拉高音调甚麽的,反而想讲甚麽就讲甚麽,完全没有做作的样子。」
他换上苦恼的表情,道:「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男女纯友谊,所以当女生缠着我要我跟她们做朋友时,我也很高兴地答应了。
「一段时间过後,她们向我告白时,我才知道那些女生和我做朋友是有目的的,从此之後我再也没有一个女性朋友了。」
我蹙眉:「重点是?」
夏靖翎深吸一口气说:「我觉得你不像其他女生一样,你只想着做自己就好,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居然会呛我,这是我以前从没见过的。」
我翻了个大白眼,那些女生是M吗?被呛当然要呛回去啊,不然咧?
「所以...可以当我的朋友吗?」他真挚地问,又是那种如狗狗般的水汪汪眼神。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接着死死地咬紧下唇,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沉溺在他低沉又带有磁性的温柔嗓音、带着两颗小梨涡的浅笑、和那对镶满了浓密的黑色睫毛、柔情似水的牛奶巧克力色双眼!
很不幸地,我认输了。
脸颊好不容易恢复原本的颜色,我将头转回来,说:「有规定吗?」
「蛤?啥规定?」他大惑不解。
「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雷,先说出来才不会造成以後相处上的困扰。」哇靠,这大概是我开学以来说过最长的句子了。
「所以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了?」笑靥逐渐在他的脸上漾开,酒窝若隐若现。
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要就快一点好不?」
「喔喔!那让我想想......」他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要一个永远不要喜欢上我的异性朋友。」
我莞尔「我也一样。」
就这样,我们在罚站时从冤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