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嫁個北宋公務員 — 第八章(3)

正文 嫁個北宋公務員 — 第八章(3)

“怎麽,是不敢跟我们走,还是……”耶律平面上讥嘲的神情又多了几分:“你不会骑马?”

就算此地与辽接壤,民俗民风多有相似之处,骑马对大多数人乃是小菜一碟,可这大多数人基本上指的是男人,有几个正常人家的女子会骑着马满大街乱窜的?真当是在拍武侠片,是个活人就能飞身上马一溜烟跑没影咩?……

但是,这种关头又怎麽能老老实实承认主动示弱?大不了牙一咬眼一闭硬着头皮迎着困难拼了!

又但是,这高头大马看过来的小表情在不耐烦中带了浓浓的鄙视,瞧那大鼻孔里喷出来的白气,瞧那後蹄子在地上刨出来的浅坑,要是一个不高兴被掀翻下来再被拖上一段踩上几脚,那可就呜呼哀哉阿弥陀佛了。

再但是,输人不能输阵,个人生死是小国家荣辱是大……这问题层面貌似拔得有点太高了……

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是思想,所以,虽然乱七八糟想了那麽多,其实也不过就几秒钟的事儿,与马儿滚圆的眼睛互瞪了一会儿後,宋小花清清嗓子开了口:“这马不行。”

耶律平怔了一下:“什麽不行?”

“各方面都不行。”宋小花背着手摇了摇头:“真是奇怪呀!按理说,你们辽国不是应该盛产好马的麽,怎的会弄了这几匹不入流的给公主你来骑呢?莫非,贵国也像是我们大宋那样,习惯於把好的东西给别人,把次等的东西留给自己?哦……那就怪不得两军交战时你们总是吃败仗了,原来是把最优等的马匹都卖给了我们。要是照这麽说的话,我大宋倒还真像是有些胜之不武了呢!承让啊承让!”

她的这番话基本上等於胡扯,宋辽两国交战,实在是以宋败居多,若不是辽近些年本身内部出了问题导致国力下滑得厉害,宋又年年赠予其大量的财物,两国又岂能暂保这表面上的太平?至於有关马的论调就更加纯粹是扯犊子……

不过,这里是大宋的地盘,周围全是大宋的百姓,甭管是真是假有理没理,长了自己的志气,灭了别人的威风那听了就是爽!

何况,知县夫人平易可亲深得民心,只要是她说的,那大家伙儿自然是要全力拥护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被这刁蛮霸道的辽国公主给欺负了去。

当下轰然一声,俱是大为赞同。更有真正懂马之人,愣生生将原本万里挑一的良驹说了个一文不值。

耶律平没想到宋小花竟敢如此胡搅蛮缠,心下不由得也有些後悔,不该挑在这种地方生事的。虽然并不怕会惹了众怒,但倘若真的动起武来,自己的那些侍卫不知轻重难免会将那些好事平民给弄死弄伤几个。即便这算不上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到时候,两方面定然也是免不了要有一番互相指责推诿。弄不好还要惊动到皇弟,也可能会因此而在政敌那里落了口实再借机整出什麽事端来,果真如此的话,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为了这麽一个平庸妇人,委实不值得。

然而,事情闹到了此种地步,若是就此收手离去,岂不等於甘拜下风,自是万万不可……

耶律平率一众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地看着底下的一干人等,数十百姓簇拥着虽灰头土脸却得意洋洋的宋小花与其对峙,还不停有人指指点点大声说笑。

亏得此刻正值准备晚饭的时间,地段也非集市中心,否则,依着中国百姓亘古不变的哪里热闹往哪里钻的传统,必然能聚拢至少几百号人,就算不发生什麽推搡踩踏事件,也至少得造成交通拥堵……

正值僵持不下,且耶律平的不耐之色越来越重眼看便要诉诸武力之际,人群中忽传出一人的声音,不大,恰恰可以压过乱糟糟的嘈杂,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到且不由得便一起安静了下来:“依在下看,不如去挑一匹大宋的好马给陆夫人,也让辽邦友人开开眼界,如何?”

耶律平嗤笑一声,强压下心头怒火:“也好,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看看大宋所谓的好马!”

而宋小花的嘴角则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说话的这人是不是‘无间道’啊?待会儿甭管弄来一匹好马还是劣马,她岂不是都要赶鸭子上架?万一摔死了算谁的?阎王殿里想要申冤告状都找不到正主儿……

不过,为什麽竟会觉得那个声音有些耳熟?

“在下家中恰有良驹一匹,烦请诸位稍待片刻,容在下回去将其牵来,献个丑,顺便也有劳相马行家们指点一二。”

话中带着读书人的酸腐之气,然语声清朗,且稍显低沉……这是……

宋小花连忙踮脚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却只见黑压压一片,那人也再没做声,应该是已经离开。

寻常百姓的家中就算有马,亦多为耕种驼物之用,真正的骏马几乎是不可能有的。眼下,大家伙儿虽对此人的说辞感觉有些惊讶,但既然敢当众毛遂自荐,那想必也是有些斤两不至於信口开河,於是便个个面露得色,倒像是都知道即将出场的乃是汗血宝马一般。

唯有宋小花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有些心绪不宁。

若果真是那人,便必然不会害她,可真的会是那人吗?为什麽不索性直接站出来要弄得神神秘秘呢……

如此一来,双方便又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对峙期,过了约莫盏茶功夫,隐有马蹄声急急传来。

宋小花心中一动,一望,一愣,一喜。

来者竟是陆子期。

大袖共襟摆齐飞,乌发共长衫一色。

在枣色的坐骑上疾驰而至,陆子期单手使力顿住缰绳,翻身,下马,落地。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乾净俐落,看得宋小花两只眼睛里顿时冒出心儿无数。

百姓们见知县大人来到,顿时有了主心骨,腰杆子便又硬了一些,不再作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而耶律平先是神情一僵,旋即噙了冷笑,自顾自只管专心抚弄马鬓。

陆子期的视线在场中一转,最後定在正花痴泛滥的宋小花脸上,眉头猛然一皱,勉强压下怒气,转身对耶律平一拱手,冷然朗声:“原来公主正与内人相谈,还望本县的突然到来没有打扰二位的谈性才好。”

耶律平依然维持着居高临下之势,拉长了声音:“陆知县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今日的公务暂告一段落,而这一条,则是本县回家的必经之路。”

“哦?那正好,我们正想出城去打猎,不过,对周遭的情况不太熟悉。陆知县既然有了闲暇,不知可否结伴而行加以介绍呢?”

“天色已晚,且甚为阴沉恐会落雨,为了公主的安全起见,依本县看还是改日的好。今晚若无其他的安排,本县可略备薄酒款待诸位,公主意下如何?”

“改日便改日,你不要忘了就行!至於今晚,就不劳陆知县费心了!”耶律平一双凤眼在陆子期的面上驻留片刻,又转到他旁边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的马儿身上,冷笑连连:“怎麽,这便是你们大宋的良驹吗?”

“所谓良驹,不过看是否与人心性相同而已。若不听口令甚至背主而行,那麽即便千里马也不过是寻常家畜。此马与我默契十足,极是聪颖。比如,从来不会误伤路人,这一点,亦与我素来的谨慎处事颇为相似。”

陆子期此番话,自称已由‘本县’变为了‘我’,不再是官腔,等於将自己放在了与耶律平持平的位置上。最後一句,则更是毫不留情面,直指耶律平的纵马伤人,实属其本性张狂所致。而因为他刚刚才到,对於之前发生的种种理应毫不知情,这个例子,完全可以说只是随便举举而已,绝无任何的针对性。

於是生生梗得耶律平俏脸通红,却又满腹怒火无从发泄。僵了片刻,也只得娇叱一声,含恨打马离开。

望着绝尘而去的几骑,陆子期暗叹一口气将忧色隐下,团团对围观的百姓含笑一揖手:“时候不早了,各位且散了吧,家中还等着吃晚饭呢!”

众人眼看他几句话便把事情摆平,最後还狠狠地将了对方一军,俱都兴奋不已,纷纷还礼,又跟宋小花打过了招呼,这才彼此笑谈着这场风波结伴而散。

可以预见,本县民众对知县和知县夫人的好感度又将会飙升几个百分点……

待到渐渐恢复了清净,陆子期方走到宋小花的面前,拍去她身上残留的泥土,又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红红肿肿的脸颊:“还疼不疼了?”

宋小花刚一龇牙咧嘴便扯到伤处,只好拼命忍住了自己那过於丰富的表情,原地直蹦达:“哎哟,你别碰嘛!怎麽不疼啊,疼死我了!”

“疼你之前还能说那麽多的话。”

看着她的狼狈模样,还有眼眶中迅速蕴满的泪水,陆子期只觉心中微微一抽,语气不由得便又软了几分:“我带你去医馆,找大夫瞧瞧吧。”

“有没有破?出没出血啊?”

“没有,只是有些红肿。”

“哦,那就不用去找大夫了,省得给我糊了满脸的黑草药,那该多难看!”

这是什麽讳疾忌医的理由……

陆子期忍笑摇了摇头:“也好,反正看上去并不是太严重,回去用冷水敷一敷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成!”

陆子期牵过马:“上去。”

宋小花往後退:“我不!”

这匹马虽然貌似没有刚才那匹威猛,可也足够让她腿肚子转筋的。

“不要怕,它叫微风,是县衙里的老成员了,最是通人性。”

将信将疑试探性地摸了摸马儿硬硬的鬃毛,又学着电视上演的那样拍了拍马儿的前额,只见马儿一直歪着头,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自己,果然很是温顺。於是,宋小花腿肚子里的筋再也不乱转了……

在陆子期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背,然後向着他伸出手:“你也上来。”

看着那只尚沾了些许泥巴的小手,陆子期对这样大庭广众共乘的方式略有些犹豫,但那只手依然就这麽笔直地伸着,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意思。

遂放松了紧绷的心神,眉眼间漾起了一抹浅笑。

旋即,探手,握住,翻身,上马。

夜色渐起,寒风扑面,两人一骑,相依相偎。

街角,正有一袭蓝衫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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