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年宴的前夕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十四说今年的雪来的比较晚,却极寒冷,就像是某种预兆似的。
那个把话说得很高深的十四就坐在我的旁边,穿着深色的蓝色袍子,这次还难得的戴着同色系的原帽,披着红色的狐毛裘,身後依然的明黄色发带。
那高贵的十四爷降贵纡尊的和我一起坐在我的小屋子前面的台阶看着那雪一片一片的落下。
是很寒冷,可是可能是因为长期生活在热带的国家,所以好奇心跟兴奋的心情让我整个人躁热不已,似乎没有那麽畏寒。
我抬手让雪落在我的手上,惊奇的把它捧起来往十四的方向递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兴奋,「十四十四,你看是雪。」
我朝他俊朗的脸面靠近,他也没有躲,而是用很平常的语气轻笑着说:「你没看过雪吗?」他伸手点住我手上的那一点雪片,看着雪在他手上溶化,很满意的笑了几声。
我哀号一声,用很哀怨的眼神瞅着十四,惹来他的哭笑不得。
「这雪随便抓都一大把,难过什麽?」他说着,然後低下身子在地上用双手捧住一团的雪朝我递近。
我也学他之前那样,把指尖戳进雪堆里,但立刻就後悔了。
那雪堆寒的立刻就让我的手没有了知觉,让我不禁怀疑十四是不是故意的。
我立刻把手从雪堆里抽出来,再度用哀怨的眼神瞧着十四,惹来他的哈哈大笑。
他笑着把双手分开让雪一点一点的回到了地上,用他惯有的粗鲁式温柔把我的手扯到他的大掌里面嚷嚷着:「傻瓜,笨蛋也知道这样会冻伤。」他的手并没有比我温暖到哪里,第一时间却是想着要替我暖和的不停搓揉着,和他交握的手渐渐的传来温度,让人很舒服。
见我的手已经回到正常的温度之後十四才停止搓揉的动作,可是并没有放开我的手,他对我的手掌哈着气,用着空闲的时间说:「御花园的梅花应该开花了,想去看吗?」他问我,上挑着偏浅的黑色眼眸水光盈盈的,和落在他帽沿的白雪成了对比。
我抬手替他把那雪从他的帽子上挥下,然後看着他蓝色的帽子乾乾净净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原本因为我挣开他的大掌而有些不悦的十四,看到我是因为要替他整理仪容後,才又笑了起来。
「我听说你要在年宴表演了。」轻碰着我冰冷的颊,十四很轻的说,就像是在谈论什麽无关紧要的情那样无所谓。
和我的颊差不多温度的手,却带来令人颤抖的感受,我眯起眼睛起了鸡皮疙瘩。
他呼出一口气,带着温热的吐息打在我的鼻尖上面,些许的湿气配合着十二月冬雪,带我打了个喷嚏。
十四收回在我颊上的手,卸下那火红的毛裘披在我身上,然後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站起身子,「走吧。」他拍拍残留在衣袍上头的白雪,而後朝我伸手,平常也没有什麽血色的手掌现在看起来更加苍白了,衬得他脸上那笑容很是哀伤。
我抿起唇,看着他苍白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手。
他的手掌在接触我的之後,慢慢的收紧了,略带稚气的脸上慢慢的漾起一记足以溶化冬雪的笑靥。
从我们交握的掌再次传来温度,总觉得我好像又被迷惑了一回。
※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只纸伞,他撑着伞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往御花园,收紧身上原本应该属於他的火红狐裘,用眼角偷瞧着着他高大的蓝色身影,莫名的,心跳狂跳不止。
噗通噗通──一下下的心跳声音,大得几乎快震破我的耳膜,不知道旁边的他是不是有听到一些余韵呢?
漫天飞雪从我没有完全被伞遮住的袍子旁边散落,那处便得有些湿气弥漫,我不自觉的往他那儿靠近。
他低头睇了我一眼,把拉着我的手的掌改放到我肩上,我又朝他靠近了些。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熏着我,从相触的肩开始弥漫着,躁热的感觉让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他的左边胸膛离我好近,一声一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已经分不清是他还是我。
靠得很近,我和他却双双没有言语,似乎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只要一开口就会打破这样若有似无的气氛。
他突然低下头颅看我,那双略浅的黑色眸子闪烁着,氤氲的眸光沾染雾气,许是天寒许是迷醉,眸色开始深沉,慢慢的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
他和我对视着,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只要他再往下一些,只要我再靠近一些,我们就会碰到对方的唇瓣,一切的一切,只是暧昧。
我很想扭头不再和他对视,可是他的眸子确无比吸引着我,那双眸子好生美丽,带着野性的不服输,一闪一闪的光芒在他的眸光中闪烁,令我不知所措。
眼角余光看到那点点的红,我身呼一口气才硬是把头转开,看着那梅花不自然的轻启颤抖着的唇,硬是笑着说:「梅花真美。」
旁边的十四沉默了半晌,对我来说却感觉很久後他也开了口:「……是啊。」他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的意味不明,我的心头一颤只能把视线胶着在梅花上头,没有看他。
他的手还是放在我肩上,轻轻的说了句:「我们去亭内。」就把我拉往那有着红色顶的小亭子内,对面正巧就是一株梅花树。
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脑中冒出这句很有名的诗词,再看着那枝枒苍劲嶙峋的,那一身的傲骨风韵洒落别有一股沧桑,一点点的红色酝染着,它就这样傲然的伫立在漫天的飞雪当中,不和其他的花争宠,就这样孤芳自赏只有了解的人才懂得它的美。
那傲然的身姿突然和我脑海中那抹身影重叠,恍恍惚惚的让我想起了那个让人捉摸不清的男子,那个冷清拥有一身傲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