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顶楼想静一静，却一时忘记那是日望最常跷课休憩的好地方，所以我痛哭流涕的样子就这麽被他撞见，而我也顾不及面子这种东西了。
他走到我身边，没有抱住我，只是拍拍我的背。
「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感觉，我知道。」
我依旧没有开口，一把鼻涕一包眼泪的，要是还带着含糊不清的口齿，这种模样真的……狼狈不堪。
然而，我何时在意过自己的样子了？
以前的我，在朋友面前是能不顾及形象、索性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而现在，我却非常在意我的样子，「难看」这字眼似乎已成了我想丢掉的东西。
尽管我晓得，这两个字是从小到大、出生入死都会缠着我的东西。
「跷课吧？」这次他的语气不同，变成像是在问我个问题。
「你随便都能跷课？平时成绩不怕被打低吗？」
「嗯……怕归怕，但现在的你，就愿意回去班上吗？」
我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反驳他，他便嘻皮笑脸的牵起我的手。
「方濯慾是你恋爱的对象，而他当然不能陪你谈爱情这种烦恼事。所以这时候，我总该派上用场了吧？」
「……你还真是让我有跷课的勇气。」
我破涕而笑，而日望也牵着我迅速走到围墙前，助我翻越这围墙，还有这世界。
「对於方濯慾这个人，我似乎不常问到，而你也没向我提及过。所以能趁这次让我好好了解你所喜欢的人吗？」
确实，我不太向别人说起濯慾，并不是因为我讨厌提及他的话题，只是想自私地、将他占为己有，不让任何人知道有关他的事。
但是日望现在是想帮我解决烦恼，所以……告诉他也无妨。
「你也知道，我在学校一点也不受欢迎，我并不渴望有朋友，只希望能平淡地过完高中三年，不过当然还是会有人来戏弄我……」我乾笑几声，转头瞥他一眼，很意外的发现他竟认真地看着我、听我说话。
而我，也继续接道。「在高一下学期，有个人肯和我搭话、跟我做朋友，那个人就是濯慾。他原本也像你一样——不，是比你还要风光好几倍，但却因为和我靠太近而堕落成现在的样子，甚至……还说喜欢我甚麽的，真的让人很气啊！」
「但你也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不是吗？」
「是啊，非常开心。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且也是第一次被爱。两情相悦的感觉挺好，那真的不容易，和他在一起一定是我这人生最幸福美满的事吧。甚至认为，为他牺牲也在所不惜。」
「那，还犹豫甚麽？」
「我不配啊，配不上濯慾。我甚麽都——」
我还未将话说完，日望像是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些甚麽，便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你甚麽都不知道。你是方濯慾吗？觉得配不配，是你能确定的吗？你……有没有考虑他的感受啊？你这样的认为，只不过是反对他的喜欢。」
他抓紧了我的肩膀，接道。「看他这样，你开心吗？」
「那我能怎麽办？你说，我就不烦恼吗？」
「就是知道你烦恼才找你出来啊。」他将头轻靠在栏杆，有些无力。「拒绝他，让他渐渐忘记你而离开；或是接受他，带着他度过接下来的日子、留下属於你们的美好回忆。」
「选择，永远只有一个。你再怎麽挣扎，决定是迟早的事，拖愈久给答覆只会伤害彼此。」
日望送我回家，而在回去的路程上，我们也没再议论甚麽。
并不是害怕会起争执，而是我心中有个决定，没告诉谁，只有自己晓得。而告诉濯慾的方式还有时间，我还没有很确定……
我需要很多时间去思虑，虽然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升大学了。
「洁殷？」
这一声，让我熟悉得抬起头望向前方，那站在我家门口的男人，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我和日望，而我也不例外地惊慌起来。
「濯、濯慾，你怎麽来了？」
日望见我和濯慾之间的气氛因他而尴尬，拍拍我的肩，便转身走掉。未几，街道上只剩我们两人。
「今天……」他没有走近我，只是待在原地，害怕我还没听完他的话就被吓跑。「我真的很抱歉，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还伤害到你，对不起！」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占为己有……我是个相当小心眼的男人，尽管知道你和那学弟并不是那种关系，但只要看到你们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就妒忌得不得了……」
我也是啊，也想把你占为己有……结果连你这心情，我竟然不懂得体谅……
「洁殷。」他轻叫我一声，而我轻附和。「嗯？」
「你还记得，我说过要亲自煮碗牛肉面给你吃的约定吗？」
我微微颔首，而他浅笑接道。「我快完成了呢，让你等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
「哪、哪里……」
「等到你吃完後，能给我个答覆吗？」
他渐渐走到我旁边，然後又掠过我身影，再停下。
「不管你的答案是好是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从昨晚躺在床上至大阳升起的我，没有一刻是入眠的。我所有的思绪，都被濯慾占走了。
我并不晓得，在吃完牛肉面後，我是否有在濯慾面前亲口说出答案的勇气。我想了很多，不知道自己要用甚麽方式向他表达，任何一步错误，可能都会导致我们的感情变卦。
尽管，我的答案会让这感情变卦许多。
然後我还是决定不亲自说，而是录音起来，将带子交给他、让他听。我怕我说到哭……怕他看我哭，更怕看他哭。
我能给他的答覆，绝不是他所期待的，更不是我心甘情愿的。
「早啊，」日望拍拍我的头，瞄我一眼。「昨天谈得还好吗？」
「嗯……其实我根本没说到甚麽。」我苦笑道。
因为我不像濯慾，那麽有勇气地能说出心里话，不害怕被拒绝，能向他人好好表达自己所想说出的心情；而我和他相反，胆怯得很，甚麽话都说不出口，连答覆的勇气……也没有。
所以，我哪有甚麽资格待在濯慾的身边、和他成为朋友？更别说做他的伴侣。
这天，我们只有简单地打招呼，没有认真的谈话，或许濯慾他也累了，需要时间去整理。
而牛肉面，也有可能，是我一辈子都吃不到了。
不需要我的答案，濯慾就能轻易地将我甩掉。我并不会因此而怨恨他，毕竟这全是我自作自受……这点伤害，哪比得上他多久来的等待？
「姊姊！」暖嫣从右边的走廊上向我奔来。「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浅笑。「没关系。」
我们各自走到自己的鞋柜前，将柜门打开後，有张小纸条从里头飞落到地上。我蹲下身拿起来查看，而暖嫣已经穿好鞋在等我了。
「姊姊，不走吗？」
「呃、暖嫣，你先走吧！我突然忘了把笔记本放进包里，我得回去教室一趟。」
她迟疑了一下。「是吗……好吧，那——明天见。」
我微微扯了嘴角，不让她怀疑我现在的谎言。「嗯、嗯，明天见。」
明天……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