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科丧失了比赛资格，除了那几个学长之外，大家都不在乎。
运动会一结束，我就匆匆赶到医院，见到的是坐在病房外面容憔悴的阿姨和叔叔，还有冷着脸的韩琴乐。
我直接略过几小时前才跟我过起冲突的人，走向阿姨。
「阿姨，你……」关心的话还没说，我就被她的歇斯底里给吓呆了。
「为什麽、为什麽不阻止他！小昕，你明明就知道子胤的状况啊！」意料之外的责备使我的悲伤无所遁形，一步步地向後退去。
「老婆。」叔叔轻声斥责。
「我……」阿姨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刚才说的话已经伤透我的心，「小昕，对、对不起，我现在的状况非常不稳定。」她疲惫地抚额。
「没关系。」我摇摇头，勉强撑起微笑，「本来就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听韩琴乐的话劝阻他，就不会酿成现在的悲剧，全都是我害的。」
「全都是我……」不断地呢喃，在口中、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
如果子胤真的就这麽离开人世，我肯定是帮凶。
是不是真的阻止会比较好呢？我已经不知道真正的答案为何，只知道心里好痛好痛，一道道伤口似乎越变越深。
「黎昕，你阿姨情绪激动了点，别想太多。」叔叔拍拍我的肩，我抿起唇。
本来就是我的错，这点有什麽好怀疑的？
每个母亲在见到自己孩子发生事故的时候都会很紧张，我也不是不懂，甚至可以明白这种心情，而人在最紧张的时候说出口的，往往都是事实。
我坐在他们身後那排空下来的位置，抱着直打颤的双臂，等待医生的消息。
时间经过多久我不晓得，等待的时间好漫长，我没有一刻能够放心，脑中尽是些负面的想法，一点一滴蚕食着理智，铺天盖地而来的悲伤完全将我淹没。
一见到医生从病房里面出来，我们急躁地围上去。
「病人的状况并不乐观，或许要不了一段时间，就会开始出现第二期的症状。」他面色凝重地道，阿姨一个晕眩，幸好有叔叔搀扶住才不至於昏倒。
我握紧拳头，感觉指甲都陷进掌心肉里面了，传来一阵刺痛，除了抿住不断哆嗦的唇瓣，抑制自己的恐惧，我到底还能做什麽？
「阿姨，表哥会没事的，只要到国外休养……」韩琴乐安慰着阿姨，我张着嘴原本还想说什麽，却发不出声。
一想到子胤倒在场上那一幕，是我间接造成的…‥我什麽都办不到，相较之下，韩琴乐还比我有用。
什麽话都不再讲，我直接越过他们进入病房。
他的背靠在枕头上，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就直接往我这儿瞧，露出一个充满无奈的微笑。我多想大哭着跑过去骂他笨蛋，却只能够强迫自己跟着笑。
「他们很生气吧？」他垂下眼，「我挣扎着想要等碰到终点线後再倒下，但是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手脚根本使不出力来。」
上千公斤重的话，我默默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无法想像子胤当时的心情是什麽，惶恐不安、畏惧、无可奈何。
「他们不介意，真的，除了几个被我呛爆的学长外。」
「欸，你呛人了？」他瞪眼，惊讶地看我。
「他们哪还算得上人，完全是一群思想迂腐又恶劣的野蛮民族。」我说，语气里面满满的厌恶。
「噗。」穿着医院提供的白色病服，这样的子胤笑起来就像是天使一样炫目，同时虚幻。
我也陪他一起笑了，笑着笑着却越来越想哭，只好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让眼泪倒流。
我要坚强起来，而不是再让子胤为我的事情烦忧，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麽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成为子胤放不下心的人。
已经给他添够多麻烦的我，是时候开始学习一个人坚强。
「黎昕，你帮我叫妈他们进来好吗？有些事情我想当面跟你们说。」他怅然的表情害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又唤了我一声。
他说，他不想接受更多治疗，从现在开始就这样吧，他已经活够久了。
阿姨激动的不能言语，韩琴乐不可置信地冲他哭吼，问他为什麽，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掉落，一点一滴彷佛是掉在我的心上，沉重得让我难受。
「我好累。」浮现在他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像他已经与这个世界没了交集，能够淡然看着一切进行。
不管是他无法预期的未来，还是我和他之间从复杂开始淡化掉的关系。
阿姨和韩琴乐的悲恸我感受得到，可是无法理解那种心情，因为在听见子胤拒绝到国外去的时候，我是松了一口气的。
最自私的其实是我，我会担心他、不想他死，却又无法让他离开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