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死没死了，就是没死我也无颜对他。」凤凰摇摇头。是自己小时任性害了他——
那时的凤凰法号知净，六岁。被秋海棠从尼姑庵里抱回胭脂衚衕。
因为知净住在离莳花楼最远的院子里，不会受到馆里的干扰，每天仍像在庵里一样用日出日落计算着时辰，日落而休日出而起。早课、打坐、晚课、坐香。
很快秋海棠知道了，便把知净挪到了离莳花馆最近的院子。花街的气息席卷而来，一切都是陌生的：喧嚣、酒臭、灯光、脂粉气儿。知净毕竟年龄小、心不定，受着馆子里的干扰，咬着牙念清心咒。
这天，秋海棠第一次带知净进了莳馆。馆里搭了个戏台子，秋海棠抱着他坐在二楼。
很快两个激灵的丫头就上了茶点来：「海棠先生、小公子慢用。’’
其中一个说道：「海棠先生，下一场就是您点的戏。奴婢们不打扰了。’’说完二人端着盘子下去了。
知净端着茶碗看着秋海棠。
而秋海棠也放佛知道知净想知道什麽一样，说道：「《孽海记》。’’
就见台上一阵寂静之後，一个手拿浮尘素衣小旦便踩着音乐出来了－－
「（诵子）昔日有个目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
（白）南无阿弥陀佛！
（念）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
（白）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出家，终日烧香念佛；
到晚来，孤枕独眠，好不凄凉人也。
（山坡羊牌）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海棠先生突然哈哈地笑了，说：「乱了，乱了，乱了。’’又拍手道：「赏！赏！赏！’’
远处伺候的下人听到，知道先生是来了兴致，忙吩咐了下去，又上前问道：「先生，可要见见那‘小尼姑’？’’
「见！见！见！’’
那戏班子的马班主得知海棠先生要见自家的娃儿，待娃儿下了台子连忙上去，嘱咐到：「小双子，一会儿这楼里的海棠先生要见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激灵点！可别说什麽不该说的！’’马班主猛拍了一下那’小尼姑’一下，继续说「快去收拾了去，可不要让先生久等！’’见小双子慢吞吞的样子又喊了一句：「跑起来！’’
不一会那马班主和’小尼姑’就被人引到了三楼，小双子只是草草收拾了一下。
知净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小尼姑’－－把油片子、大鬏、头簪子解了，戏服脱了，喘着粗气还带着妆的小光头。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刚才看台上时就觉得脖子纤细且长，那腰更是细，近了仔细一瞧倒是有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的意思。
「小双子见过海棠先生、见过公子。’’那’小尼姑’做了个揖之後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海棠先生，这就是，您看……？’’那马班主点头哈腰。
「可有个全名？’’海棠先生问道。
马班主抢道：「有！有！可巧着儿了，和海棠先生还是同宗呢！’’说完又猛拍了小双子後脑勺一下「先生问你话儿呢，别杵着儿呀！’’
「是，奴家姓秋，名双，班里都叫我小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