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的劫Ⅱ — 第十四章 心思

正文 他的劫Ⅱ — 第十四章 心思

顾承喜把这封信从头到尾的读了一遍,然后并没有声张,揣好信后重上牌桌鏖战,不过在四十八圈即将结束之时,顾公馆内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一位巨贾的太太,乃是本地有名的河东之狮,因为听闻巨贾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小的,故而杀上门来,将巨贾从牌桌前硬捉了走。

顾承喜没有另找牌搭子的意思,所以牌局就此中断。顾承喜见白摩尼要和另外一名富商先生共走,便特地招呼了他一声:“哎,你急着跑什么啊?”

白摩尼看了他一眼,感觉他像是话里有话,就又在牌桌前坐了下来:“怎么?舍不得我?”

顾承喜走到他面前,斜倚着牌桌子站住了:“还真是跟你有几句体己话要讲。”

白摩尼仰起脸看他:“你我之间,会有体己话?”

顾承喜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蛋:“真有,你听不听?不听拉倒,我不求你。”

白摩尼知道顾承喜平白无故的不会跑到自己面前扯淡逗趣——双方不是那个关系,也没有那份情致,甚至,他感觉着,顾承喜对自己其实是有些回避的。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彻底的体面高贵了,所以要和当年那段黑历史一刀两断,仿佛他生下来就是顾军长,没穷困潦倒过,没穷凶极恶过。

可自己总不肯让他如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翻他的老底,和自己在一起,他大概总是得提着点儿心、吊着点儿胆——自己不怕他,他又不能宰了自己灭口。

对着顾承喜伸出手,他说道:“扶我一把,这椅子坐得我腰疼,有话到那边沙发上坐着说。”

顾承喜没有耐心搀扶着白摩尼慢慢走,直接伸手把他抱起来,几大步就迈到了沙发前。两人坐定了,顾承喜从怀里摸出了那封信,递给了白摩尼:“你看看吧,刚到的。”

白摩尼狐疑的瞄了顾承喜一眼,然后低头扫了信封一眼:“马从戎?”

顾承喜闲闲的问道:“不叫马三爷了?”

白摩尼冷笑一声,抽出信纸向后一靠:“他算我哪门子的三爷?”

“那我看你现在对他可是够恭敬的。”

白摩尼盯着信上内容,眼也不抬:“我那叫打狗看主人!”

“怎么了?话里的劲头不小哇?”

白摩尼一目十行,这时已经读到了信尾。将信纸塞回信封里,他将信封往顾承喜怀里一丢:“上次他回来,故意的躲着不想见我,我心里很不痛快。”

顾承喜笑问:“是不是怕你跟去?”

白摩尼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然后用胳膊肘一撞顾承喜:“给我根烟——这是他怕不怕的事情吗?我真想去,他拦得住我?”

顾承喜屁股没动,直接吆喝了一声,等到勤务兵颠颠的跑过来敬上香烟,并且为他二人把烟都点上了之后,他才喷云吐雾的又问:“那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去?”

白摩尼横了他一眼:“屁话!我能去吗?我连着三天不回家,老头儿就能闹着抹脖子。”

“为了连毅,你肯不要你大哥?”

“还他妈的是屁话!大哥没了我一样能活,刚锋行吗?人命关天,我能随随便便的闹着玩儿?”

顾承喜也向后一靠,咬着香烟哼哼哼的笑了一气,笑过之后,他扭过脸看着白摩尼的侧影说道:“哎,马从戎让我想法子把静恒的通缉令撤掉,我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办不到,不过自从看到这封信之后,我倒是有了个新主意——”

最后一个字让他拖了长音,于是白摩尼转过脸,不耐烦的往他脸上喷了口烟:“说!”

顾承喜伸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道:“我想到日本走一趟,你跟不跟我去?锋老那边,我可以替你扯个谎。”

白摩尼看着顾承喜,像是愣住了似的,半晌没说话,最后冷不丁的一笑,他重新松懈了身体:“又想拿我当枪使唤啊?不用,今时不同往日,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你是什么人,他也知道。要说你到日本是专门为了送我,那他听了也不能相信。”

顾承喜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很亲热的摇晃了几下:“别扯别的,你就说你想不想去!想去,我带你一个!”

白摩尼反问道:“你能去?一军之长这个时候偷着去日本,事情一旦闹出来,你这里通外国的,还想不想活了?”

顾承喜听了这话,像被他问住了似的,不言语,只是笑。笑过片刻之后,他底气很不足的开了口:“可以想办法嘛!”

白摩尼深吸了一口香烟,然后把剩下的小半截扔进了烟灰缸里:“顾军长,你要是真去成了,那倒是好有一比。”

“好比什么?”

“好比萝卜缨子满天飞?”

“什么意思?”

白摩尼冷老气横秋的清了清嗓子,然后扶着顾承喜的肩膀站了起来:“找头子去了!”

转身对着顾承喜一点头,他又补了一声”告辞“,然后便慢慢的向外走去。顾承喜坐在沙发上没动弹,脑子里还琢磨着那句比方的意思,忽然间明白过来,他对着白摩尼的背影骂了一句:“操你个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才是去找操!”

白摩尼离了顾公馆,难得的晚上没有安排,他也不坐汽车,宁愿一个人在街边慢慢的走。小程——后脑勺上被酒瓶子砸出了一块疤——开着汽车在一旁龟速跟随,隔三差五的就要探出头来问一句:“累不累?”

白摩尼这时的脾气倒是很好,很温和的摇头:“不累,今天的天气也好。”

小程缩回脑袋不说话了,一边看着路,一边看着他。白摩尼也不说话,一边看着路,一边想着心事,可若说究竟想的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眼角余光扫到路边一挑子很艳丽的鲜花,他停了脚步。

在挑子跟前弯了腰,他很细致的挑了一捧鲜花,这是暖窖里出来的鲜花,野生野长的花朵已经过了盛开的季节,没有这样好看的了。他想把这捧好花摆到连毅的屋子里去,老家伙还是那么臭美,见了漂亮的,无论是美人还是美景,都喜欢。

连毅喜欢,他也喜欢,低头嗅了嗅那满开的大花朵儿,他嗅到了一点淡淡的花香。扭头叫了小程一声,他正想带着这一大捧鲜花坐上汽车,然而前方迎面走来一名青年,那青年显然是直奔着他来的,并且势头很猛,险些和他迎头相撞。

气喘吁吁的停在他面前,青年的脸上神情不定:“白先生,好久不见了。”

白摩尼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这人姓廖,仿佛是名叫廖正文。

“哦。”他看着廖正文这个像是要将自己捉拿归案般的劲头,十分莫名其妙:“的确是有日子没见了。”

廖正文又问:“白先生最近不到老冯那里玩了?”

白摩尼想了想:“我……最近是没大去。”

话音落下,廖正文不言语了,又不让路,白摩尼只好和他对着呆站。两人如此沉默片刻,廖正文忽然又问:“白先生,你最近常到哪里玩儿?”

白摩尼想起来了,这小子去年没事找事的到自己身边摸大腿,曾经被自己倒了一身热汤。

“怎么?记我的仇,打听清楚了我的行踪,好还我一碗热汤?”他半真半假的笑问。

廖正文立刻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白摩尼转身打开车门,临上车前对他点头一笑:“别找我玩,我玩的那些个地方,都不是你这些好孩子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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