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怎麽了吗？」
「我想为阿昇的事跟你道歉。」他看着我，「这次阿昇会误会你，就是因为我送你那条巴黎铁塔的吊饰。当时我表姊送给我两份，我把一份给你，另一份给了他，不过当时他还没回来，我就放在他家信箱，再传讯息通知他，可是没有告诉他你的事，也不晓得你也有，所以他看到你的吊饰，才会误以为你把他的东西偷走。」
我怔怔。
「这件事情是我引起的，所以我也必须负责，但我没想到阿昇这次的反应会这麽激烈，居然会动手打你，还把你打伤。对你还有秀玥婆婆，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教训他，替你讨回公道。」
「没……没关系啦，误会解开就好，我也没打算追究，算了。」我回。
他仔细注视我的下巴处片刻，低问：「还会痛吗？」
「不会，吃完晚饭後，差不多就已经消肿，只剩一点点红而已。」
然而温砚洋的焦距还是凝聚在我脸上。
半晌，他整个人朝我靠近，伸手往我的额头移来。
还没察觉到温砚洋要做什麽，他就已经轻轻拨开我右边的浏海，直到那时，我才猛然想起除了下巴，右额头也有伤口。
我下意识地想退後，温砚洋却开口：「别动。」然後继续专注在那道疤痕上，
姆指的指缘始终轻贴在伤口旁。
他靠得很近，近到我不自觉屏住呼吸，那一刻，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轻轻喷在我脸上的温热气息。
我完全动不了，此时他的距离及触碰，让我浑身僵硬得像个木头人，甚至根本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当下什麽也无法做的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自己的喉咙越来越乾涩，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对不起。」他说。
「不用道歉啦，真的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匆匆回，同时间缓慢後退，与他隔一小段距离，尽量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如果我没有动手推范莫昇，他也不至於这麽做。我觉得，他应该只是想要保护你给他的东西，不是故意要找我碴的，後来外婆也有跟我解释过，所以我没打算继续生他的气了。」
温砚洋一听，似乎放心了，看起来放松不少。
「谢谢。」他吁口气，「不管怎麽样，我都不希望你和阿昇撕破脸，阿昇一直以来都喜欢来这里找婆婆。他的个性封闭，对不熟的人容易有警戒心，也很容易跟别人起冲突。要是他在这里无法跟你好好相处，那我和婆婆就伤脑筋了，谢谢你愿意体谅他，真的谢谢。」
看到温砚洋充满感激的样子，忽然间，我觉得他和外婆简直就像是范莫昇的家长，都在为孩子犯错而频频向对方道歉。我忍不住怀疑，该不会只要范莫昇在外头闯了祸，他们都是这样替他擦屁股，跟别人四处求情吧？
「虽然你已经原谅他，但我还是会让他跟你道歉，这是他欠你的，一定要还。他挺怕我生气的，稍微冷落他一下，应该就撑不了多久的。」
闻言，我不禁瞧他，「你会生气？」
「什麽？」
「我是说……你看起来没什麽脾气，也不像是会对谁大吼大叫那样生气的人。」虽然已经见过他严肃的样子，但那和我认为的愤怒并不一样。
温砚洋先是一顿，接着挠挠脸，「可能是我这个人生气的方式比较不一样吧。」他好奇偏头，「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吗？」
我坦白点头，「感觉不管再怎麽惹恼你，你还是可以一直保持笑容，和颜悦色的。」
他放声笑开：「怎麽听起来有点恐怖？」笑完，他看着我，若有所思，「不过有可能喔，我可能确实不会生气，不管发生什麽事，我应该都不会真的对亮亮你发脾气。」
我微愣，「为什麽？」
他沉默思索片刻，唇角弧度不减，「不知道，就是有这种感觉，不管亮亮你做了什麽再坏、再不好的事，我都没办法生你的气，我想像不出那样的画面。」
「……」我怔怔然。
「好了，那就先这样，你早点上去睡觉吧，不好意思这麽晚把你偷偷叫出来。」他莞尔，「明天再一起去坐捷运吧。」
我点点头。
回到房间，我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把温砚洋送我的吊饰拿出来，然後放在书桌上静静地看。
虽然早就已经不生气了，可是当我知道温砚洋原来并不只有把吊饰送给我一个人的时候，内心竟会觉得失落。不过刚刚他最後说的那些话，此刻却又占据我的思绪，无法好好思考。
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心情，让我顿时有些无所适从，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没办法将目光从眼前的铁塔上移开。
『不管亮亮你做了什麽再坏、再不好的事，我都没办法生你的气。』
那天晚上，我一直想着他这句话，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发呆。
直至睡意来了，他的声音才终於逐渐飘远，最後消失在意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