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信獸】仲夏夜之戀(BL) — 第十四章

正文 【信獸】仲夏夜之戀(BL) — 第十四章

电视机中妆容亮丽的女主播正以清晰口条报导着晨间新闻:『……热海集团旗下的OO食品企业董事长-黄江河,昨日深夜於凤凰城独自驾驶汽车时,疑似因为疲劳驾驶而自撞路树伤重不治,相关肇事责任目前仍有待厘清,稍後有详尽的消息将为您持续追踪报导。』

拿起遥控器换了个新闻频道,另一位年轻俏丽的女主播同样在播报这则新闻:『……为您插播一则快讯,铺货量全台居冠,称霸休闲零嘴界的OO食品企业董事长黄江河,昨日深夜惊传於美国亚利桑那州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意外发生後虽已紧急送往当地医院抢救,可惜急救三小时後仍旧宣告不治。目前美国警方已排除其他车辆追撞肇事的可能性,研判为黄江河董事长由於不熟悉路况外加疲劳驾驶,因而导致自撞路树身亡。详细新闻内容请锁定下节整点……』

再换一个频道,坐得端正的男主播面无表情地念着新闻稿:『……对此,热海集团发言人已在早晨发表一则声明,内容提到:对於旗下子公司董事长接连不幸辞世,集团高层表示深感遗憾与不舍,并承诺将尽力协助家属处理後续相关事宜,而近来的动荡与诸多不顺,公司也将研拟应对方案。至於人事异动部份,待集团召开董事会後将再另行公布……』

关掉电视,陈信宏往後一躺,陷进柔软的沙发中。

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时恰好响起,来电显示为『武哥』,陈信宏瞥了一眼後坐正身子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将之贴近耳际。

『都处理好了,事情很顺利。』张武雄刻意压低而显得不太自然的声音自听筒处传来。

陈信宏听见後不住心想:武哥声音天生宏亮又中气十足,要他压低声音说话还真是难为他了,勾勾嘴角,陈信宏淡淡地回应:「嗯,我看见新闻了。」

『那好,我就知会你一声,美国警方那里已经结案了,没其他大问题。至於剩下的余孽我们这边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张武雄依然小声又缓慢地说着,顿了一秒後又开口:『对了,董事会这两天内将召开,我跟阿璞会再找时间过去你家做会前讨论,你就不要太常回来北投了,最近帮里的状况不太稳定,万一身分曝光不好。』

「我知道,辛苦你们了,武哥。」闭上眼,陈信宏又陷回沙发中。

『袂啦!先这样!你小心安全啊!』张武雄憋得难受,终於可以大声说话,那声叮咛差点没把陈信宏弄聋。

「你也是,小心安全。」苦笑着回答完,陈信宏放下手机。

事情很顺利。

当然,事情必须很顺利。

但一条人命-虽然活着也不是什麽好东西,可终究是一条人命-也就这样「顺利」地消失了。

说起来,陈信宏当初决定接下这份责任时,早就清楚知道这样的事是避免不掉也无法停止的,是必要的残忍与心狠。

毕竟热海帮的行事作风一向是雷厉风行、赏罚分明,这点无论帮众或外界皆清楚了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帮里的秩序得以稳定维持,而其他帮派与白道也大都敬畏三分,不敢主动挑衅。

所以他接任後的这几年亦秉持此原则处理帮中事务,该动手时从不曾手软。

因此陈信宏理应不会再出现愧疚或良心不安的情绪才对,但此刻,他心底却有把声音责备着自己。

多少次了?第几个人了?又添了多少个债?

虽是为了铲除异己、排除障碍,但这真的是必要的手段吗?为达目的而取走他人性命,是正确的吗?

然而所谓的「正确」,又好像没有标准答案。站在不同的立场去看,有时错误的会变成正确的,有时正确的也像是错误的。

不过无论站在哪个立场,只要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伤害他人,就不存在所谓正当性吧。

到最後敌人与自己其实都没分别,同样都不存在善良,同样都该万劫不复。

这样的良心折磨,似乎从找到温尚翊後便时不时出现,动摇着陈信宏的判断与原则。

虽然他尽量将这些情绪完美隐藏,尽量不让李贤璞等人察觉到自己在决断上有丝毫心慈或犹豫,以免让他们产生不必要的疑虑。

但独处时,这些疑问与困惑便会清晰地在眼前展开,有时候陈信宏甚至觉得自己被逼到想逃离这一切,不想再面对。

说到底,陈信宏是在害怕,他总觉得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愈多,他与温尚翊的距离便愈远……

阿翊就像这世界上最纯善的天使,频频唤醒自己心底被刻意压抑的良知。

但自己身为热海帮帮主,又是热海集团真正的总裁,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仍是不得不为啊……

揉了揉眉心叹口气,陈信宏掏出皮夹打开,望着里头的照片发着呆。

许久许久後,他脸上终於露出一抹淡淡微笑。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条路也是自己决定要走的,况且若非踏上这条路,也许他与温尚翊一辈子也没机会再重逢,光这点就该心存感激了。

至少我找到你了。

「你绝对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需要你,需要你帮我把这一生混乱都变平静……」手指轻轻地抚过相片上的温暖笑颜,陈信宏眼中满是柔和的光芒。

这世界所有的纷扰,只要有你的笑容便能轻易弭平。

你是我唯一的救赎。

九月初,学校都还没开学,温尚翊却已提早回到台北。

他抵达台北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练团室。

既然都答应要照顾练团室了,当然必须好好熟悉所有事务,务求将工作做到尽善尽美,温尚翊认真地这麽想着。

但到练团室晃一圈後,温尚翊才知道所谓『照顾练团室』,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加入大夥轮班打扫的行列中,平日做做乐器及录音器材的基础保养,偶尔有其他独立乐团租借练团室练团或录音,他再按照自己下课後有空的时间去安排schdule就好。

说白一点,这完全是个超级爽缺。(大魔王:废话,我哪舍得让阿翊太累~)

不过陈信宏本来就只是想找个正当理由让自己能经常见到心心念念的阿翊,顺便让温尚翊重新接触音乐并培养相关专业知识而已。

这种充满私心硬挤出来的职缺,当然是呷好做轻巧罗!(玛莎莎:啧啧啧,严重私心啊严重私心!)

可惜,打着如意算盘的陈信宏忘记一件事:以温尚翊正直的个性,如果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他一定会因为不好意思而加倍劳心劳力,甚至主动做些非份内的事来弥补良心过不去的部分。

例如现在,正中午的太阳炙热得能烤熟柏油路上所有东西,温尚翊却自告奋勇主动帮大家跑腿买便当。

任劳任怨像个老妈子,而且谁都劝不住。

「幸好阿信现在不在,不然他一定会抓狂……」蔡昇晏一边保养贝斯一边悄声对石锦航说道。

石锦航耸耸肩:「还好吧!不就是买个便当而已。」

蔡昇晏瞥了石头一眼,用一种『你太不了解陈信宏』的表情说:「如果他知道怪兽顶着大太阳用走的到三条街外买便当,你想他会觉得『还好』吗?况且这两个多月以来,只要到练团室,怪兽都会像全职保姆一样细心照顾我们,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麽说也是啦……」石锦航点点头,表情无奈地笑笑:「不过有什麽办法,怪兽的固执又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他坚持要做的事我们也阻止不了,顶多只能在他主动帮忙前先自己弄好罗。」

「喔,所以以後我们都要自己带便当吗?」

「嗯,可能还要自备饮料跟零食,那要不要顺便带手帕呢?」

「靠!乾脆再加本家庭联络簿好了!你小学生喔!」

「需要家长签名吗?」

「签个屁啦!」

两人边说边哈哈大笑,一旁的刘冠佑与陈如山见状好奇地问他们有什麽好笑,然而两人却摆摆手神秘兮兮地说:「秘密。」

於是,故做神秘的两个家伙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惨无人道的『严刑逼供』。

随後便是一阵混乱的打闹,最终逼不出什麽供词只逼出一堆脏话及有颜色没营养的反击,陈如山与刘冠佑玩累了立刻收手,各自继续刚才在忙的事,该保养乐器的保养乐器,该写歌的写歌。

被『施以严刑』的两人可就没这麽惬意了,蔡昇晏狼狈地拨着自己的一头乱发抱怨道:「妈的,下次谁再弄我头发我就趁他睡觉时把他的毛全剃光,干!」

「哪里的毛?」同样一身狼狈的石锦航一听立刻表情很有内涵地问道。

「全身啦!」可爱的娃娃音带着愤怒,却引起另一波笑声。

等蔡昇晏顺好头发後,石锦航压低声音开口:「玛莎,我看啊!我们就不要管阿信他们了,自己该做什麽做什麽,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烦吧!」

「我也想这样啊!但是阿信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保他不会为此而不高兴。」

「他要是不高兴就自己去劝怪兽啊!劝得动我随便他。何况阿信就算不高兴也不会明说,顶多变安静一点而已,不细心点可能都察觉不到,担心什麽!」

「我就是担心那个啊!总觉得阿信有太多情绪都隐藏着不说,这样很不健康馁,一直压抑着负面情绪,万一哪天突然爆发可能就真的很难收拾了……」顿了一秒,蔡昇晏补上一句:「你忘了他几年前意志消沉颓废到跟烂泥没两样的时候吗?」

「我当然没忘记,不过他现在都已经找到尚翊学长了,个人事业的发展也很稳定顺利,应该不会再那样自虐了吧!你不要担心这麽多啦!搞操烦!」

石锦航拉开一罐啤酒,拍拍蔡昇晏的肩膀笑咪咪地安慰道:「这麽久的朋友了,你要对他有信心。」

「是要有个屁信心啊?他绝对不会发疯的信心吗?」蔡昇晏好笑地反问,然後奸笑着说道:「我齁,现在不是担心他自虐,我担心的是他进阶了,换成虐别人。我告诉你,万一哪天他真的变身大魔王,肯定第一个先干掉你。」

「靠!为什麽?」刚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的石锦航呛了一下。

「谁叫你下班後没事就跑来找怪兽喝酒聊心事,我觉得阿信一定不爽你很久了。」

「妈的!这麽多年的朋友了,他不至於吧!」

「哈哈哈,刚刚谁说要对他有信心的?」

「信心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知道怕了吼?」

两人说着又笑出来,另外两人虽然好奇却懒得追问了。

陈如山还忍不住表情促狭地说:「两个大男人整天凑在一起说秘密,简直像八卦的小老太婆一样,秘密一堆,你们这样子一点都不摇滚。」

「靠,你才是老太婆啦!难道摇滚乐手就不能有秘密腻?」

蔡昇晏幼稚的反击一出口,两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斗了起来。

石锦航悠哉地喝着啤酒,时不时插一句话搧个风点个火,让战况更激烈。

而刘冠佑则表情无奈地继续为手上的鼓做保养,沉默观战不发一语。

不过别误会,并不是刘冠佑的个性较为成熟稳重什麽的,他也会忍不住想补上一句,但他清楚自己最好不要开口,不然到最後肯定会变成他们三个结盟,炮火一致地毒舌自己一个的靠北局面,他才没这麽笨勒。

何况刘冠佑刚才趁乱狂揉玛莎的头,如果现在还去踩他的地雷,绝对会承受到比平时强十倍的猛烈攻击,为了保有自身健全的心理状态,还是别说话比较好。

几分钟後,正当「幼儿级垃圾话大赛」战况趋近白热化时,温尚翊买完午餐回来了。

「你们聊什麽聊得这麽开心啊?」刚推门进来就听见一室吵闹的温尚翊,见大夥聊得这麽开心不住问道。

原先战得正酣的蔡昇晏一看见温尚翊,立刻收起所有垃圾话起身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没有啦!就阿山靠杯欠骂,肚子好饿,我们快点吃饭吧!」

温尚翊一转头便看见阿山在玛莎身後翻了个大白眼,他笑了笑不打算继续问,拍拍阿山手臂後放下背包到洗手间洗把脸擦擦汗,接着与大夥一同围坐在沙发前的木桌子边吃便当。

不过即使吃个饭他们也是吵吵闹闹不得安生,一下子他抢他的排骨,一下子他偷咬他的鸡腿,边吃边玩像小孩子一样。

温尚翊好不容易从石锦航嘴下完整地救回自己的鸡腿,立刻抱着便当盒溜到另一头去吃,远离这几个玩疯了的神经病。(冠佑:欸,不要把我划分在那群家伙里啦!)

「喂!干嘛把苦瓜都倒给我啦!你们很贱耶!」刘冠佑举着便当盒四处躲,另外三人则想尽办法要帮他『加菜』。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想『上人』就要先吃点苦,懂吗?」蔡昇晏把自己盒中最後一块苦瓜送给刘冠佑後,很机车地补上一句。

「上个鬼啦!」

「喔,你要上鬼我也不介意啊!」

「靠!」

远离烽火的温尚翊趁他们没注意到自己,忙快速地将便当解决掉,然後悠哉地抓着鸡腿边啃边看戏,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冠佑:没良心的人渣!)

吃完饭後,温尚翊洗洗手便窝到陈信宏平时创作用的小房间,借他的电脑准备明天的课堂报告。

花了点时间将资料整理好并写完结语存档後,温尚翊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後跌坐到一旁舒服宽大的懒骨头上望着天花板放空。

刚才买便当时顺道去刷了银行存摺,想起里头的数字,温尚翊不住微蹙起眉。

其实,自从领到这份工作的第一笔工资开始,温尚翊一直对自己的工作内容与薪水不成比例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

他问过陈信宏,陈信宏却说这样的薪资在台北很正常,要温尚翊别想太多。

但对温尚翊来说,这麽不合理的事要他别想太多实在太困难。

他也曾试着安慰自己:只要把该做的事尽力做到最好,并认真学习所有以前没接触过的事物,诸如录音设备的使用或其他乐器的相关新知,以便在需要人手时自己能帮上忙,这样一来薪水也能领得心安理得些。

然而,事实上他对那些事务都非常有兴趣,学到後来反而更觉得心虚。

自己得到这麽多专业知识,不仅不用付学费反而还有钱拿,这种犹如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超挑战他良心。

於是,知道找陈信宏聊也聊不出个结果的温尚翊,转而想找李贤璞好好谈谈这件事。

但一直以来两人都是透过陈信宏传话,难得真的见到面时也碍於有其他人在而不方便谈,想特别约李贤璞出来,他却总说自己很忙走不开脚,要温尚翊有什麽问题都问阿信就好。

几次下来,温尚翊只好暂时放弃找他谈,决定先认真做好手上的工作再说。

也因此,本来假日都会回新竹一趟的他,十月开始连休假都尽忠职守地待在练团室,平均一个月才回家一趟。

平常没课时他也窝在练团室,学校作业或报告都在这里处理,经常一待就待到半夜,有几次甚至乾脆在练团室的沙发上将就着睡,隔天直接去上课。

连大学同学约打球他也拒绝了,搞得朋友们纷纷调侃温尚翊一定是重色轻友忙约会才不来赴约,他懒得多做解释,只是笑着问候了他们的妈妈。

其实租借练团室的乐团不多,来来去去也就固定的那几团,而平常日里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忙,通常都到傍晚才有空过来,所以几乎将这里当成第二个宿舍的温尚翊,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待在这个不算小的练团室中。

一个人虽然有点无聊,不过温尚翊是个一旦投入音乐当中便很容易忘记时间流逝的人,无聊时弹弹吉他打打鼓或试玩录音设备,倒也不至於感觉太孤单。

何况这星期以来,某人几乎天天出现在练团室,自己独自待在练团室的情况愈来愈少,也就更不觉得孤单了。

是说,那家伙一下拉着自己练梅碟的歌,一下又要自己陪他去吃某间超级好吃不吃会搥心肝的麻辣火锅,简直比他这个大学生还闲,让温尚翊觉得有点困惑。

虽然那家伙身为总裁不必天天到办公室坐满八个小时,但这麽悠哉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身为上司就必须相信自己选择的下属有能力处理所有问题啊!否则就是在质疑他们的办事能力,不仅会影响他们的士气,还会使工作气氛与效率变糟耶!」听完温尚翊的困惑,陈信宏理直气壮地这麽回答。

喔是喔!温尚翊连吐槽他都省了。

不过说真的,有陈信宏在,待在练团室的时光变得有趣许多。即使偶尔两人各做各的事没交谈没互动,还是比一个人的时候来得开心。(信信:我不愿让阿翊一个人嘛!)

像是回到高中那段一放学就腻在一起的旧时光般,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对方都能明白,有些事只要一个小动作彼此都能会意。即使经过十年的分别,那没特别训练便自然拥有的绝佳默契却没有消失过。

就算什麽都不说什麽都不做,只要待在同一个空间中便会有种安心熟悉的感觉。而这种安全感,并不是与所有朋友独处时都会出现的。

像这种几乎比手足还亲密的友情,应该也跟真爱一样难得又珍贵吧!

有时候温尚翊会不住这麽想。

其实人啊!就算嘴巴上说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一个人不会感觉孤单,心底终究还是会渴望能有人陪伴的。

至少温尚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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