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身型壮硕，这硬碰硬的一下，让顾子鸢非但连连往旁退了几步，又音力撞上楼台栏侧，不禁吃痛地惊呼出声。
「啊！」
这声音一出，不用沈少卿抱脑袋，她自个儿就面色刷白、惊觉不妙。
定了定神，顾子鸢急忙站稳身子，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确定没有松开後，又藉着整衣的姿态巡了周身打扮。只是一声偏女气的惊呼，应当不碍事吧？还是快些回沈少卿那里，免得多生是非。
可本来相谈欢宜的两位男子却静默了起来，频频朝着顾子鸢打量。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穿着翡翠绿外褂，戴顶镶玉的圆帽，面露兴味地上前拦住了她：「这位兄台，方才撞着你真是失礼了。」
顾子鸢暗暗紧了紧手掌，明白这人是故意要她开口，於是用力咳了几声、压住嗓子，「哪的事儿，是我自己没长眼，承蒙兄台大人不计小人过，在下这便不扰公子兴致。」
那人挑高了眉，一双不怀好意的鼠目上上下下扫了顾子鸢几眼，像是怀疑着什麽一般。
被人如此打量，顾子鸢感到非常的冒犯，很想上前给他一顿好打。
可此地已不宜久留，也不容得她声张。
别说让人发现了是女儿身会惹来笑闹，要是她闯青楼的事给人传回太仓，娘和哥哥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压低了脸，她拱手作揖遂欲离去，可顾子鸢却突然感到左手一紧。
「这位公子，咱上花楼本就是为寻乐子而来，我瞧你面有微怒，是不是没挑到满意的姑娘而不高兴呢？」绿衣男子边说，却边看向身侧的褐色衣衫男子。
顾子鸢看到他们使眼色，连忙用力挣扎着想扯出自己的手腕。
该死！
沈少卿呢？这两个无赖不知抓着她所谓何意……
正当顾子鸢恼得想直接动手脚、使绊子之际，一直带着笑意的嗓音才从身旁传来：「两位公子，在下宿州沈少卿。」
「沈府三少沈少卿？」绿衫男子问道。
「正是。」他笑了笑，「不知二位公子是？」
「在下太仓李秉钊，这位是刘兆谦，刘公子。」
「幸会幸会。」沈少卿有礼一揖，「这是在下的友人顾渊，他方才贪杯有些醉意，这才惊扰了两位公子，在下替他向两位赔不是可好？艳姨，给两位公子备上好酒，花了多少酒钱都算本公子的。」
闻言，刘兆谦朗声笑了起来：「沈公子何必如此客气，相逢自是有缘哪。」
「沈少卿！」顾子鸢很小声地在他耳边喊，「是他们撞我的！你跟他们赔什麽罪啊！」
「你给我安静点，别再出声。」他低语。
沈少卿不着痕迹地将手覆在顾子鸢的手上扯了扯，却发现那位着绿衫的李秉钊握得死紧，丝毫不肯松开。
察觉这人心怀不善，沈少卿又笑了笑，温润却硬气地道：「李公子，酒，我已经请了，那我这位兄弟，你是不是能『高抬贵手』了呢？」
李秉钊听见沈少卿话中有话，瞧了刘兆谦一眼有让他松手之意後，面上愤愤似是有些不满，回过头来冲着顾子鸢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打量。
别屈得紧了，顾子鸢也瞪大了眼，怒气冲冲地回视。
「是我失礼。」谁知下一刻李秉钊竟突然松开手，还笑着说，「那在下就多谢沈公子款待了。」
「两位别客气，请尽欢。」沈少卿努力打着圆场，护着顾子鸢慢慢往下走去。
揩揩额边冷汗，这桩事应是已经缓过去了。
「沈少卿，你居然砸银子请那两个王八！」顾子鸢瞪大了眼，愤愤不平的。
「不这样你能脱身吗？少说话，快些走！你就不怕他们又追上来？」
「哼，他们敢？」顾子鸢揉着发痛的左手腕，脸上都是不甘心，「要是真来，我顾子鸢就——」
蓦地感到头上一松，那高束在顶上的发带突地让人扯下，黑瀑似的长发顿时散成一片，圈住她满是愕然的脸。
「哈，刘兄，我赢了！我早说了她是个女的！」李秉钊扬了扬手上的发带，得意地朝着她笑。
狂肆的笑声大扬，惊动了仍在座的其余人等，他们又惊又讶地围住顾子鸢和沈少卿，众说纷纭、指指点点地窃笑着，说这是头一次见女人上窑子，还打扮成了公子哥的模样，更是荒谬可耻。
沈少卿见状，正想上前护着顾子鸢往背後藏，却让那李秉钊的手下一个箭步扣住了双手，押在一旁，挣扎而无劳。
「小姑娘。」李秉钊摇晃着发带，满脸坏笑，「你方才说，要是爷真来了，你打算怎啊？」
顾子鸢披散着头发，小脸惨白难看。势单力薄地站在人群中央，眼底的怒火直直逼向李秉钊。
「李秉钊，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李秉钊不屑地扯扯嘴角，「是你这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吧？你来窑子里做什麽？莫不是……觉得人生无趣，想改改行？」
众人跟着李秉钊哄堂而笑，满屋子毒辣的眼光都是鄙视和轻蔑，唯独一道背影缓缓地搁下了手中杯盏。
「无耻！」她咬牙切齿地骂道。
「是吗？我可没你无耻吧！」李秉钊挑唇讥笑，满脸无赖样，「啊，有了！姑娘你来花楼不喝点花酒、摸摸窑姐儿就要走，这也太扫兴了点，我看你不妨跟着爷一起来乐呵乐呵，如何？」
顾子鸢还来不及嚷，就听得众人大声叫好，甚至鼓噪着争相请她同桌同室而乐。
眼见李秉钊一双贼手又想故技重施地抓住自己，顾子鸢眼底惊惶，紧咬着唇步步往後退，却发现那些调笑的人墙竟是那般近，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睛，根本让她退无可退……
「光天化日之下，李公子要想寻花问柳，这【花聘苑】的姑娘多得是，犯不着如此为难个小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