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繁华盛开/第19节
也许，他并没有那麽好。你爱着的，不是当天的他，而是回忆里的他。
--------张小娴《月亮下的爱情药》
做夥计前途由人不由已，贾天佑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这一年是1984年。
「大佑，学校要一篇读书心得报告，你推荐我一本书好不好？」
开学不久，徐婉莹就给了贾天佑新的工作，拿着一份书单央求他。
「今年刚好是1984，我看你就用乔治•欧威尔的《1984》来写吧。」贾天佑说。
英国作家乔治•欧威尔创作的《1984》，书中有句侵犯隐私的名言「老大哥正看着你」（BIGBROTHERISWATCHINGYOU），很多人都耳熟能详，写报告用名着容易拿高分，这是贾天佑大学时的领悟。
「那本书好像很严肃，可不可以换一个轻松一点的？」
徐婉莹没看过这本反乌托邦的政治小说，但她的小脑袋装不下千斤重担。
「那就《美丽新世界》吧！它也是英国作家的作品，不过赫胥黎这部作品对人类情感的描述比较多，看起来比较轻松一些。」
贾天佑是个传统守旧的男人，他喜欢故事里对旧有事物的肯定。
「大佑，你直接告诉我故事好不好，我没空看这麽长的小说！」婉儿撒娇的求他。
贾天佑又好气又好笑，他原本希望婉儿看完这本书後，会领悟做为一个人能爱能恨能流泪，是多麽可贵的事情，不像书中那些试管新生代，不知道这些七情六欲一样的可悲。
「有些东西我说不清楚的，你觉得爱与恨能说得清楚麽？」
「我知道，就像我对你到底有多爱，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很爱很爱就是了。但是不管啦！你就大概跟我说说看嘛……。」
婉儿知道大佑从不拒绝他，只要她像个小女孩讨糖吃一样，大佑就会投降。
贾天佑自己有时候很迷惑，自己对婉儿是否有恋童癖？但婉儿都二十岁了，应该不是。
难道自己的内心还停留在十七岁？停留在和黎子晴相识相爱的那一年？
对婉儿的爱，是对自己当时残留的记忆一个补偿或交代？但这真的是所谓的爱情吗？
贾天佑听说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当一个人受到太大的刺激或打击时会疯掉，会让自己的心智或记忆停留在未受打击前，算是一种逃避吧。难道自己真是如此？
贾天佑也不确定婉儿对他的感情，是爱情还是依赖？
他很想逃，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不想再两败俱伤。
爱情从来都不应该是两败俱伤的东西。
逃避虽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贾天佑可以唯一可以做得到的方法。
每段感情开始的时候都有他存在的理由，结束时也有他结束的必然。
-----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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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七月，台湾第一座也是唯一的一座世界级小人国在桃园落成了，同一时间贾天佑桃园的预售屋也落成了。
对於贾天佑来说，这件事情比年初苹果公司发表不用打DOS语言，而改用滑鼠操控的麦金塔电脑还来得划时代，因为……。
有了新居，贾天佑搬了家，也停了所有学琴和练琴的活动，结束了感情的游移和漂泊。
他知道婉儿一定在找他，也会怨他，但是当初在大学时，如果义无反顾抛下施慧敏，不理会她的寻觅与牵绊，也不会在多年後空留遗憾。
他知道这一次他必须忍住不回头，而且贾鹏飞的病也不允许他回头了。
1984年除了贾天佑的情感世界起了大的变化，海峡两岸也起了重大改变。
二月行政孙运璿院长脑溢血无法视事，三月份蒋经国挑选李登辉做他的副总统，开启李登辉後来登上总统宝座的大门，据说这个位置原本是孙运璿先生的，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
1984年六月底，邓小平发表谈话提到「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想法，还提到开放了十四个沿海城市，并欢迎外资和国外先进技术，这项重大的变革後来影响了贾天佑一生的道路。
迁到桃园居住，让贾天佑有更多时间獃在公司和工厂，贾天佑想用忙碌的工作麻醉自己，忘掉一切。
日本新派来台湾的代表佐藤，是个早稻田大学毕业不久的年青人，未婚赴任年轻爱玩，虽然工作很认真，认真到为了箱号重复，可以将已装好的货柜全数下柜重写，但下班後还是粘着贾天佑要去看牛肉场。
牛肉场不卖牛肉只卖人肉，这是1984年风靡宝岛台湾的色情脱衣表演，牛肉是台语「有肉」的谐音，佐藤知道牛肉场，是因为那些香艳的海报，在桃园张贴得到处都是。
贾天佑虽然叫佐藤「傻豆」，其实佐藤一点也不傻，看到海报，就拉着也是单身的贾天佑，穿街过巷的去戏院观赏，贾天佑於公於私也就乐得舍命陪君子了。
认识过这麽多女人，这是贾天佑第一次真正看到女人的胴体。
「救赏！今天我又发现一张新的海报，下班後我请你去看，看完去牛家庄吃真真地牛肉！」佐藤三不五时会像报马仔一样向贾天佑通风报信。
「打妹吆！我今天要休息！」贾天佑今天劳心劳力真的很累，想好好泡个澡休息一下。
「啊诺内，你今天陪我去，我就告诉你一个大大的秘密」佐藤笑得很暧昧。
牛肉场空气很差，人又挤，看一次和看十次都是相同的五花肉，贾天佑想不懂这些人为何要一看再看。
场子里乌烟瘴气还不算什麽，最尴尬的是散场後场子大放光明，遇到熟人的尴尬窘况。
表演结束後，佐藤和贾天佑照例前往牛家庄吃沙茶牛肉当宵夜。
「救赏！我告诉你，我们东京总社早已在中国福建厦门设了分公司，我可能过一段时间就要调去那边，台湾这里我们公司可能会慢慢离开，台湾的玩具外销迟早要萎缩，你要早做准备！」佐藤依约告诉贾天佑所谓的秘密。
贾天佑听得不觉悲从中来，天下虽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毕竟这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份工作，而且那些不知道未来发展的同僚怎麽办？
他可以想像到他们的前途，好像开往断桥的火车。这是现实社会的残酷，还是做夥计的悲哀？
「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那部新车，就半买半送移转给你了！」佐藤试图安慰贾天佑。
外销的衰退比想像还来的早，公司将市场重心移向内销，办公室请来了新的业务小姐和外勤人员。
贾天佑除了要制作各媒体的广告外，还要组训这些新人。
贾天佑明快又有效率的工作布建，很快就看到成果了，但贾天佑也很快发现，有一双女人的眼睛在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