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温柔的忐忑
继上周的情书攻势毫无进展，云莉总不断跑来问我结果如何、他说了什麽、有没有回信……诸如此类的烦人问题。我毕竟不是颜晨风我压根儿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也没有义务任何事情都要告诉我，说真的那些对我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实我可以不用去在乎。
九月底的天空，阳光依然散发炽热光线，下午的体育课班上轮到打篮球，男生们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拼命跑跳着，我们女生大多则因为不愿晒太阳而躲到偶尔有微风拂过的树荫下，或有些跟我和雨帆一样先走个几圈操场聊个天再躲进篮球场後方的树下休息。
「颜晨风不喜欢她吧？」
「不喜欢，很讨厌。」虽然我也这麽想，不过这可是我某次无意中向他问到的答案：不喜欢，很讨厌。
「那就好，我敢打赌她绝对不可能告白成功。」
「这麽笃定？」
「嗯。」雨帆以绝对、肯定的表情用力点头：「因为他喜欢的人肯定是你嘛。」
「叶雨帆！」
「我只是实话实说，谁叫你们俩老是这麽暧昧不明，你们不急看得我都急死了。」
「我们哪有暧昧不明，之前还闹不合，哪里有时间暧昧了。」
我无奈说着。根据雨帆讲的，从不和女生接触的他会主动跟我交谈问功课；跟我吵架他会回嘴但大部分都会让着我；当我心情不好时还会摸摸我的头安慰我、鼓励我。可我一直觉得这单纯是一般好朋友关心的表现罢了，从来不想去思考得那麽复杂。
「紫緁小心！」
「李紫緁！」几乎同时我听见雨帆和晨风喊我的声音，突然感觉到头部被重重一击，双腿瞬间瘫软倒地。
对於我是什麽原因昏倒我真的不知道，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保健室病床上，护士阿姨发现我起身後说我没什麽大碍了，只是被飞来的篮球很用力地砸到，还有跌倒时手跟膝盖有轻微擦伤。
「刚刚是一个你们班的男生把你抱来的哦，男朋友啊？」
「不是。」
「我看他好紧张，从刚刚就一直问个没完呢。」护士阿姨轻轻微笑。我想她说的会不会是颜晨风，可印象中的他又不是那麽容易紧张的人。
跟护士阿姨道过谢，当我正穿好鞋想回教室时，保健室的门被打开，来的人是我们甫谈论完的对象。
「你还好吗？」
「嗯没事了只是头还有点痛。」
「抱歉我们刚刚打球太投入没注意到旁边的人，阿翔他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们男生在打球有时力道是很难控制的。」边听他向那群人道歉，我边思索着原来那个砸到我的正是那个以打球不控制力道出名，球还常常会乱投乱飞的阿翔。
「没关系。雨帆呢？」
「她在帮你收东西，刚下课。你可以走吗？」体育课在最後两节，很是庆幸我只晕了一会儿。
「当然，已经没事了我们快走吧，好让护士阿姨下班了。」
我推着颜晨风正要往外走，护士阿姨边交待我回家要再冰敷一下，有问题要记得去医院检查，还特别告诉颜晨风已经没事别再担心。然後走到楼梯间时我忍不住笑意轻声笑了出来。
「你偷笑什麽。」
「没有。」
「说。」
「听说……你刚刚很紧张？」我微微仰起头想看看此刻颜晨风的表情会产生什麽样的变化，但现在的他神情倒很镇定让我小小失望了一下。
「才没有，我是担心你若真的出事我不就要倒大楣被你那过度宠爱妹妹的哥哥给追杀。」说起我那哥哥，因为从小爸妈就忙工作，念大学的姊姊也忙打工外拍什麽的时常不在家，我和大我一岁的哥哥就比较亲近，他还很擅长做饭做甜点给我吃，虽然偶尔心情不好脾气超级糟，但实际上却是超温柔稳重又宠溺我的哥哥。
回到家的时候下午没课的姊姊正在客厅专注看日剧，我随意瞄两眼，是她很喜欢的那种赚人热泪的剧情片，一旦沉迷於剧情谁都无法让她回到现实，以至於我故意从她眼前缓慢经过这才发现我的存在。
「今天这麽早回来，没练团？」
「体育课被球砸到晕过去，没心情。」
「晨风送你回来啊？」转头看见颜晨风陪我进门，她问。
「对。」
「最近看你这小子真是越看越对眼，怎麽样啊你们到底交往没？」
「我们没有啦，越看越对眼那你自己去追他。」放下书包，我没好气地说。
「想追李紫緁没那麽容易，先过我这关再说，我这可爱的宝贝妹妹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追的……」
既然把我安全送到家代表任务已经完成，未等哥哥说完，我连忙把身後一脸茫然又尴尬的颜晨风往门外推，避免哥哥再继续罗嗦下去。
有点不喜欢最近见到熟人大家老问我是否跟颜晨风正在交往的问题，我明明觉得我们跟一般同学的相处模式没两样。
睡前，我把课本、书包收拾好，躺上床铺准备睡觉时，手机简讯铃声蓦地直响起。
第一封，是晨风催促我要早点休息的内容，还说他已经练好了新歌明天练习时可以慢慢弹给我听，还不忘强调我哥真是对我过度溺爱。
第二封我猜是雨帆传来的，可她稍早才与我通完电话，又不太可能。打开之後发现居然是锺少熙，他听说我的事之後跟晨风要到我的电话号码，内容方面也是要我早点休息，期待明天练团听我唱歌。
然而，我一直忘记一件事。
下课我趴在桌上听雨帆说着想跟宇航告白的计划，这才想起那天下午我受伤被颜晨风抱去保健室云莉一定看到了。想不到雨帆还很兴高采烈回我：「这样才好啊，说不定看见你们感情太好她会趁早死了这条心。」
良久，雨帆突然拍了一下我的桌角，鼓着腮帮子默默传来一张写着我名字，被仔细摺好的小纸条，但上面的字迹却明显不是她的：『你跟颜晨风感情很好？还是他根本就喜欢你？』果然是云莉，该来的总会来。
这种问题单方面只问我哪知道，她真正要去确认的是颜晨风对她的感觉吧。毕竟有些事情单用转达的根本更使人不明不白。
我希望她该确认的人是颜晨风，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们没有在一起，只能回她：『我们只是认识比较久，至於他喜不喜欢我我可以告诉你至少目前没有，以後我觉得也不会有。』
＊＊＊
「欸，最近心情很差？」见我打从一到团练室开始就没怎麽笑也没怎麽开口说话，锺少熙小心翼翼地问。
但就是因为最近太多事情搞得心情太差了，我实在笑不太出来。
晨风有事晚点才会来练团，我和宇航、锺少熙先到练团室准备，少熙跟我们还不是很熟，但边调整乐器与音箱的空档大家还是会聊聊。
「没啊。」
「听说你们班有人在疯狂倒追颜晨风？」
「嗯。」
「果然跟这事有关。颜晨风没女朋友？」
「没有。」
「听宇航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听着听着，我渐渐感兴趣了。因为我从没听说过他会有喜欢的人，还真有点难想像，而且，还只有宇航知道的样子。
「不知道，他没提过。」
「嗯。」没提过也是正常的，颜晨风这高深莫测的人在想什麽有时连我们这些长期相处的夥伴都搞不清楚。
今天只练了两首歌便回家了。由於期中考试将近，暂时停止练习，宇航索性提议周末大家一起去图书馆念书，有晨风在我正好可以解决最近数学课遇到的难题。
整理好的一大叠笔记与题本硬是塞进包包里，出门前哥哥再三提醒天气预报今天下午可能会下雨，看了看窗外天空的灰暗，我便急急忙忙奔回房间取伞。
到达图书馆已经是十五分钟後的事了，颜晨风与锺少熙早挑选到好位置坐下来开始认真地念起书，雨帆和宇航则在我到达不久先後来到。
把已经整理好的国文笔记借给雨帆，我便开始全心应付不太擅长的数学科。已做完的题本上充满密密麻麻的运算公式与各种颜色的注解，瞪着被我用蓝笔与红笔圈起题号的题目老半天，才忍不住想向颜晨风求救，把题本递给他，他默默指了指门外示意我们出去谈。
我果然不是念数学的料，一看见数字及符号混杂在一行长长的算式里，我便开始觉得头晕昏沉了，没想到颜晨风这家伙居然还能乐得眉开眼笑替我解惑。
「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这一天，啧。」
转转笔我皱眉：「嗯？」
「原来你也会问我问题喔，我还以为你很厉害，记得以前国中就常常看你上台领奖，几乎样样第一的哦。」
「那是国语文竞赛、作文之类的文科比赛。我数学本来就不怎麽样，只有文科好一点，哪像某人样样第一。」国中时候我的确时常上台领奖，几乎皆以语文类比赛居多，但眼前的某资优生可是数理方面的常胜军，每次科展竞赛或段考，司令台上总会出现他自信洒脱的身影，当时，我还没有很熟悉这个後来突然闯入我生活圈里的男孩。
原来，他当时有注意到我，跟他的认识不过一年，很多关於他的事情或许清楚得不多。我以为即使常常上台接受颁奖，台下站了几十分钟正热得不耐烦的同学们，依然无心理会台上风光授奖的同学们，只想回到至少有着吊扇旋转的微闷教室里，听着或许不那麽有趣的某些课。
下午，我们都念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回家前，原本就不怎麽晴朗的天空越发阴暗，乌云笼罩整个城市，甫踏出大门，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我微皱的眉间，我们缩回骑楼下，眼前的空中细雨斜织，约莫五分钟之後转为磅礡大雨。
「今天天气怎麽这样啊，幸好哥哥出门前交代我千万要记得带伞。」
宇航家里有事所以幸运地在天空尚未飘雨时提前离开，剩下我们四人纷纷犹豫是否直接回家，这季节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通常一下就没日没夜了。
雨帆决定趁雨势稍稍变小时回家，锺少熙家似乎住附近，就在过红绿灯转角处的巷子里。我们当中只有颜晨风没带伞，刚好我和他回家顺路便一同撑伞回去。
站在图书馆门外，我从包包里取出雨伞。
「走罗？」他把手中的薄外套盖在我头上，顺势接过我手里的伞问道。
「好。」
雨势并没有变小多少，别说两人共撑一把伞必定淋湿，连单人撑着说不定照样遭受雨水洗礼。
踏出图书馆，雨声答答落在伞面上，空气中交织的雨水时不时往我们身上洒落，我的右肩衣袖和他的外套早已湿了大半。
急忙之间晨风拉着我，右手搭在我肩膀上让我向他靠去：「进来点，看你衣服都被淋湿了，小心包包哦！」
「好、好。」
心中不由得感觉别扭，这似乎是我跟他第一次如此靠近，在他温暖的臂膀里，我微微感受到温柔的味道。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再开口，直到把我送进家门，松开手，肩膀上的余温仍淡淡存留着，此刻我看见他左肩衣袖湿了成片，我将欲还伞的手挡住，微笑道：「借你啦，雨还很大，明天再还也不迟。」
「谢啦明天见，拜拜。」把外套穿上後，他仓促撑着伞逐渐走远。
回到房间，即使吃过晚饭洗过澡甚至佯装悠哉弹过贝斯，脑海里依然不自禁重复想起他走远前的背影，以及在我肩膀上残留下的温度，短暂靠近的十几分钟里，他沉默的温柔竟使我内心忐忑着。
不！是我多心了，没什麽好想的，摇摇头，我告诉自己这纯粹只是朋友担心我着凉的举动而已。
可是……我为何偏偏如此在意那残存的温度与薄外套上，那抹专属於他的淡淡香气呢？
连坐在床沿想练个贝斯，却仍旧心不在焉地频频按错指法，搞得我越来越懊恼只好乖乖坐在书桌前狂抄写英文单字与片语半小时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隔天我刚进教室时，正巧看见颜晨风将伞放在我桌上，余光瞄见我突然往斜後方我所站的方向看，微笑说道：「昨天谢谢。」
「还说呢，昨天光顾着我，自己衣服都湿了。」
「没办法，我不能让我最重要的主唱没办法唱歌，你要病倒了我怎麽办。」耸耸肩他一贯悠哉说道。
「紫緁早安！」美好早晨总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而云莉这份大惊喜从我们旁边经过向我打招呼，不，其实她的目的是想向颜晨风打招呼才对。
「早。」我微笑道，反观颜晨风仅是一脸漠然瞅了她一眼，视线盯紧我手中的笔记本几秒後抽走。
「欸，颜晨风你干嘛？」
「你写的歌谱吧，我看看。」说实话，这是想转移注意力吧。
对於他的为人我这夥伴兼同学还是算了解的，他待人处事总是如此，非黑即白，即便再固执高傲，他的地位在那些朋友群里仍然屹立不摇。
见云莉僵着脸尴尬走回座位的表情，背对她的雨帆暗暗窃喜。我想，再不实际行动，就不是云莉那大小姐的作风。
果然，过不久的某节体育课，刚暖过身、跑完步，她就立刻来询问我颜晨风的喜好，大概准备在下课时给他个小惊喜。
「他喜欢什麽饮料呢？」
「红茶。」
「那牌子呢？」
「不是太甜的都好。」其实他最喜欢的还是现泡红茶。
见身旁的雨帆不专心的样子，双眼直盯着远方宇航和晨风打着篮球的场地看，我们都很想直接结束话题再一同去走走操场，但显然没那麽简单。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突然我左脸颊传来一阵沁凉。
「晨风？」
「呐，给你。」他双手各拿一罐冷饮，并递来其中一罐冰凉的奶茶给我：「我有事找你，跟我过来一下。雨帆，航有重要事情问你，在後面球场那等你。」
颜晨风迈开步伐，除了我跟雨帆谁也没多看一眼。跟在他後面我默默走着，却不自觉感到开心。
＊我知道你为了我始终默默关心我，我很开心，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