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恋习
我逐渐迷惘了。
虽然当时的一切，之後我们都没有显露出来，一如往昔迎接着每一天，默默假装忘却那天所发生的事一样。
然而，我们之间的交谈则越来越少，是因为尴尬吗？
既然如此，那个轻轻落在我额上的吻，又意味着什麽呢？
这些我期待他亲口告诉我的，他，却只字片语都没有再提起过。
那，以後还会不会告诉我？
似乎和我安排好时间似的，最近的团练颜晨风几乎与我错开，我到的时候他刚好有事；我没去的时候他却现身。当然其他人都没那麽笨，很明显地察觉到我们异常的一举一动，因为就连在教室里上课，座位前後相近的我们也变得鲜少交谈，一下课他便跑去隔壁班找锺少熙，就算我想假借问个数学题的名义打破沉默都显得尴尬。
放学後，我和雨帆去书店买参考书，见我最近老闷闷不乐的，她也开心不起来吧。
「你们俩到底什麽情况？又不是宋文耀事件的状况重现，你们两个怎麽越来越奇怪。」
「没事啦，真的。」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真的不愿自作多情去假想出我生命中一小段无谓的情感。
「真的没什麽误会吗？」
我摇摇头，不愿再多做解释，现在的情形估计连我也无法明确说出个所以然。
她说宇航去劝过颜晨风说出心事，他依然什麽重点都不说，甚至很巧妙地转移话题让宇航很是无奈地默默退场。
在那之後少熙跑来找我，无非是想谈我跟颜晨风的事。我同样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说是保有一个私藏的、独享的秘密也好，总之我目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好吧，等你想说时再说。」
「嗯，不过我们没出什麽大事，只是点小小的尴尬，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那就好，其实有心事的话可以找我聊聊啦，我会很乐意听你说。」
「谢谢你。」
少熙找我那天下午，姊姊有一个电视节目通告要上，说是重要东西忘了带要我帮忙送过去，所以一和他吃完午饭我便匆忙赶回家拿，再去公司找她。
「真是的，老是忘东忘西。」
「太谢谢你了！」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她满是感动的说。
「不用谢，幸好我今天很闲能帮你送过来，如果是哥看他还帮不帮。」要是哥在一定先用尽办法交换条件狠狠刁难她一番才肯出动。
「我亲爱的好妹妹，别这样嘛。」
「好啦不打扰你录影，我先回去罗。」
「好——李紫緁，那个人不是……」我正欲转身时，姊突然有些惊讶地盯着我後方道。
宋文耀。
他也看见我了，表情有些讶异朝我走来，我下意识抓紧衣角，如此巧遇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好久不见。」
「耀。」好久不见，我细细观察他现在的模样，有了些微的改变，也许又长高了，也许是比以前更有自信了。
姊姊继续进去棚内录影，寒暄几句後我跟很久没见的他来到他们团里的休息室。
太突然的相遇让我不知道该聊些什麽才好，他倒先主动问起我们的近况：「最近好吗？听说已经找了新的吉他手？」
「老样子，不过我们新吉他手的程度很厉害哦。」
「那就好。你……已经不生气了吗？」
「早就不生气了，虽然我跟颜晨风甚至为了你冷战过一阵子，但我们现在都把话说开了，对於你的梦想，像晨风说的，我只能站在朋友的立场支持你。」
「嗯，谢谢你能谅解。」
坐在沙发上聊着聊着，我们都坦承了，这样子的结果很好，至少彼此都不再心存芥蒂，也用不着再去费尽心思去思考万一哪天在路上相遇了还犹豫怎麽打招呼，要不要多说些什麽才好。久而久之，连最一般的嘘寒问暖说不定都直接省略了，连敌人见了面都会相互嘲讽上两句才肯善罢甘休。
聊过一阵之後，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走进三位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然後我不禁有了不祥的预感。
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看起来很阳光的男生带着夸张的表情大喊：「哇！」
接着进来的是个打扮、衣着感觉很有视觉冲突很摇滚的男生问：「耀，这谁？」
最後走进的是一个皱着眉，给人一种酷帅感的男生：「女朋友？」
「不是啦，她是我国中同学，我前乐团的主唱，紫緁。」「这几位是我们团的成员，鼓手，闵；贝斯，欧文；主唱兼团长，杰。」他依序介绍。
「你们好。」
「原来耀口中那位传说中崇拜得要命的主唱大人就是你？」那个很阳光的鼓手显然还有些怀疑。
「什麽传不传说的，我哪有这样讲过。欸，我真的没说什麽哦，对了现在风他们都还好吗？」其他成员接着各忙各的，耀再继续追问其他人近况。
「风他很好，至於航，他跟雨帆在一起了。」
「咦？真的假的？那……你跟风呢？」
有些哭笑不得，我摇摇头道：「我跟风？怎麽连你都这麽认为。」
「感觉，你们很相配，对你又很好，而且他对女孩子很少有这样的耐心。」
「怎麽会，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关系吧。」
「不，也许以後你就会知道了。」
语落，望向他我愣了愣，为什麽他跟颜晨风要说出如此相像的话，到底还有哪些事实，是我以後才能知道的？
事发後过了两个星期，我看得出来大家其实也不太受得了这般僵硬的气氛，所以我决定率先在我跟颜晨风之间打破沉默。
不是我没有耐心，而是对於越在乎的人或事我越不想等待太久，是的，我承认我在意颜晨风，但这就如同哪天我和雨帆大吵一架後我会非常非常在意她的心情与感受是一样的道理。
可是万万想不到，在社团课开始之前，早到的我原本想在走廊上堵颜晨风，却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朝我靠近，是前几天才第一次见过面的——杰？
再仔细看清他身上的制服，原来他跟我是同一间学校的学生，依据学号颜色判断，还是大我一届的二年级学长，先前根本没听耀提起过他。
「你……你不是那天那个耀的朋友？」他看起来颇为惊讶地睁大双眼。
「对，想不到我们居然同校。」
「真巧。你热音社？」
「嗯，贝斯。」
「在团里我虽然是主唱，不过会一点吉他，我是吉他社的。咦，等等，这麽说来，你不会是那个Sunshine的主唱小紫吧？」
「没错。」看着他瞬间更讶异的表情，我笑了。
「天啊，就是你？听说你歌声很美。」
「还好。」其实我真的对这位学长——杰，不太有印象，即使在电视上看过几次，但我依然不太记得住他的长相，虽然这张脸孔称得上帅气，但相较之下我宁可回去教室盯着坐我後方的颜晨风。
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说话者在我右方空位坐下随口问：「刚门口那谁？」
「学长，是耀他们的团长。」
「啊？」听见上课前在外面跟我说话的杰学长是宋文耀的团长时，那平时淡漠到不行的表情此刻显得超级戏剧性，还问我们怎麽认识的。
「前几天我帮姊送东西过去电视台，结果遇到耀还有他们的团员。」
「那……他好吗？」颜晨风用着略带沙哑的声音犹豫问着耀的近况，他说虽然偶尔会连络，但对方老是回答：不错、很好之类的含糊带过，还是新人的他们在大公司刚起步应该会特别辛苦吧。
「看起来不错，跟团员之间气氛也很融洽。」
「那就好。」颜晨风松了一口气，从背袋里取出贝斯与乐谱：「欸，後天，星期六，你……你有安排任何行程吗？」一拿出乐谱，他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问道，顺便取出夹在其中一页，用铅笔谱好曲的乐谱纸给我。
「没、没吧，怎麽了？」
「那下午过来练团室一趟吧，不用约其他人了。」
「嗯，好。」不用再找其他人？
我原先还疑惑是要练习还是讨论重要事情，想不到我後来漫不经心跟雨帆聊起时，她却全然推翻我单纯的自我想像。
「笨！他是在约你！」我一副『哪有可能』的表情一出来，欲出口的话还卡在一半，她又立即接着说下去：「李紫緁你给我听好，那天是圣、诞、节！我跟宇航都要约会去了，估计锺少熙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忙，就只剩你们俩是要练习还是要恋爱啦！」
「你别乱讲……」
我确定，我的脸颊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正微微发热着。
＊＊＊
圣诞节这天下午，我依据天气预报挑了好久的衣服才出门。早在一个月前，街上到处充满着各式浓浓的圣诞气氛。
走到练团室附近，远远的我便看见一个伫立在门前的修长身影，发现我走近，他朝我挥挥手。
「你好早哦。」
「那像某人，慢吞吞的。」
「欸现在离约定时间至少还有两分钟好吗。」忍不住朝他抗议，我明明也提早到了。
「走吧。」
「去哪？」
「约会。」
咦……约、约会，我没听错吧？颜晨风平时约我吃饭聊音乐谈乐团就算了，今天是圣诞节欸，依他个性很少这般直接的，当下我心中开始有种莫名的情愫渐渐涌现。
「这种该欢乐的节日不找你出来我找谁？就在想你应该没约才是。毕竟其他好朋友约会的都约会去了，锺少熙那家伙居然还跟家人出国玩。」走在他身边，我突然有种刚才建立起的莫名感性在一瞬间全数坍塌，就知道他约我也不会是有特别目的的，雨帆前天还在一旁多加揣测，害得我紧张得要命。
「是是是我就是这麽刚好没人约。」哪像颜晨风，早在几周前就有女同学开口向他邀约了。
「你是在自我嘲讽什麽，走啦，都几岁了还不会过马路。」站在十字路口，绿灯刚亮，他迈开矫健的步伐向前走，我有些跟不太上他的脚步。
走到对街时，他直接回头拉起我的手臂放慢脚步走。
「我会，明明是车太多嘛…‥」我嗫嚅道。
「啧。」
这一路上，他始终拉着我的手腕走在我身边，直到人潮拥挤处，他一把握紧住我的手心在拥挤的人潮里穿梭。
「欸，手……你干嘛啊。」
「你以为我想吗？现在人那麽多走散很麻烦欸。」他步伐顿了顿并斜眼看我一下，又立刻向前走。
因为靠近的碰触，此刻我体会到彼此手掌心传送的温度感，心中却有一些什麽压抑着的成分，不安地跃动着。
「你到底在发什麽呆？」
「才、才没有。」
「欸，到了，进去吧。」小巷子里的尽头，一家招牌不怎麽显眼的小店映入眼帘，颜晨风帮我推开木门。
店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几张木制的旧式桌椅，不大不小的吧台乡村风味浓厚，门口多了些圣诞节的应景装饰，老板正从柜台後方的厨房探头出来望了望。
「哟！小子，好久不见！」
「最近才刚忙结束一场表演，好久没来了。」
「这可爱的女孩儿，女朋友啊？」年轻老板朝他问道。我则连忙摇头否认，颜晨风仅是笑而不语，接着带我到後院半露天式的空间。
「这里好特别。」
「对啊，这里的摆设啊，都是那位老板亲自收藏与布置的哦。」
「咦？真的啊，我超喜欢这样的风格，还有温馨的陈列方式。」
「以前家人常常外出工作不在，那时还不会自己动手做菜什麽的，所以很常来这里光顾，久了就熟了。」晨风的爸妈因为工作关系常不在家，只有一个现在在念大学的姊姊能照顾他。
「前几次圣诞节好像都是大家一起过的。」自从玩团之後，每年几乎总是和团员们一起庆祝，而现在，大家都有自己的空间了。
「没办法罗，总不能去打扰人家吧。」
「才没说要打扰他们呢，只是还蛮让人羡慕的呀。」
「羡慕什麽，我们不也一起在吃耶诞晚餐吗？」停止手上正要舀汤喝的动作，他皱眉，明显有些不悦看着我。
「感觉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不就是吃个晚餐，这我没收了！」语毕他立即拿起叉子从我盘中偷走半块薯饼吃得津津有味。
「喂！哪有这样的啦。」看着难得耍幼稚的他，我却不小心笑了。
「偷笑什麽，小心我再多偷一块。」
「那可不行！」抢先在他行动之前，我当然要先护好食物。
「哈，李紫緁，逗着你玩真的很可爱欸。」
「啊？」可、可爱？「这真的是你会说的话吗？」颜晨风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尽是说些与平时不一样的话。
「欸……你有特别想去哪逛逛吗？」用完晚餐之後他问。
「没有……」
「那就边散步边送你回家？」
「好啊。」
约莫七八点，寒冷的街上人潮仍未散去，在这热闹的节日里，有越夜越美丽的景致。一踏出店门，我因尚未习惯夜晚寒冷的空气而微微缩着身子躲在晨风後面，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突然牵起我的手心一并收进他温暖的大衣口袋里。
「你的手好冰，冷吗？」
「不、不会。」晨风的手……好暖和。
不知道为什麽，我突然觉得心也暖暖的，希望回家这段路可以走得久一点，慢一点，好让我多享受一点这感觉温暖的时光。
「紫，这……给你，圣诞快乐！」到我家门口前的街角，颜晨风停下脚步说。
「谢、谢谢。」我接下他给的纸袋，也从包包里拿出要送她的礼物给他：「风，圣诞快乐！」
「嗯，今天很谢谢你肯赴约陪我过圣诞节。」此时的他脸上带点少见的羞涩微笑。
「我真的很开心，回去小心点，明天见！」
「明天见。」
回到家之後，我满怀欣喜冲回房间里拆开礼物，在客厅看电视的哥哥满脸疑惑问我到底是在开心什麽，我只是跟他说声：『哥，圣诞快乐哦！』乱敷衍过去。
在拆礼物的同时，手机传来新换的艾薇儿《NotEnough》的铃声，是晨风传的简讯，一句简短却让我心暖的话。
『今天的约会很开心，谢谢你肯赴约，早点休息吧！』
＊所以……我们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