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脑教室回我们班，会经过姜安武他们班。
那是个学校还没有冷气的年代，每次午睡完都是满身大汗，女生至多就是用清水拍拍手臂脖子，男生就好了，整颗头拿去淋也不会怎样。
我看到姜安武的时候，他就正在洗头。
线状的阳光一束一束洒在他那颗长长了的五分头上，加上水珠，整个一闪一闪亮晶晶，华丽得很好看，是朵浇了水的向日葵来着──只是这朵向日葵背後的阴影太大。
我不禁就多看了一会儿，直到他直起身看到我，我们对看了几秒钟，我心有点慌，多半是想起那晚的事，犹豫该不该问。
他朝我走来，距离两步时停下，垂下脑袋，甩起头来。
「你是狗啊！」我被甩的一脸湿，可火大了，出手推他。
他给推得往後，顺势挺起身，闪烁着水珠的脸上有着特大的笑容，看起来乐得很，跟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
我突然就问：「姜安武，你昨天有回家了吗？」
他的表情立刻转为黯淡：「我说过这件事和你无关。」
「但是你──」
我话才起头，上课的钟声响起，他指了指上方，表达结束，我只能气恼的瞪着他回教室的背影，不知道该怎麽说他，还忘了问他昨天找我什麽事。
那天导师突然质疑起我的品性。
起因是我轻薄了姜安武的事，还有我出面解决他麻烦的不当言行，我突然剪去长发，以及昨天我和姜安武在他们班前充满想像空间的对话……
我真心怀疑大家都听到什麽刺激的了，值得他们上家族说嘴，还让班导约谈我。
班导有一把优越而毫无感情的嗓子。任何话让他说起来都有狗眼看人低的味道，是个奇人。
他现在一副「逮到你」的语气说：「宋晶，你以前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气质淳良的学生，全校同学都以你为榜样，但最近的言行实在脱序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麽问题？」
我和他向来站在一种对立的情势，主要是他三年级成了我们导师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那把太无情的嗓子说：「我知道班上有些特权人物，但在我的班级没有特例，缴了学费就是学生，和家长捐多少无关。」
我那时冷冷地睨他一眼，心想家长捐多少都不干我的事了，关你屁事啊！
後来梁子结下了，每次我得什麽奖，他冷嘲热讽比你是我们班的荣耀还多。
所以我跟他没话说。
「如果你不说话，我就请家长来了。」
我斜眼他，慢条斯理开口：「简单来说是误会、陈浩南、下三滥和关怀同学造成的一连串结果。」
「你在说什麽？」
我挑眉，语气很凉：「老师，我就解释一次，如果你听不懂，那是理解能力的问题。」
「宋晶，我觉得你现在不适合代表学校参加任何比赛。」他的表情说穿了就想找我麻烦。
「适不适合是选我出来的老师所做的判断。」我实在喉咙很痒，实在很想清口陈年老痰招呼他。
「哪来的老师？你不是向来都自己报名参加比赛？就连教美术的林老师都能兼任你的游泳比赛指导教练，难道不奇怪？」
他那挤眉弄眼、汲汲营营挖苦我麽模样还真恶心，但我无话可说。
「总之，作文比赛我会去请哀老师另外找个递补，要不从缺，你重新端正你的品性吧！」他整个人藏不住胜利的快乐。
我发誓这要是古代，我就真要当个仗势欺人的纨裤子弟，我就要叫父母想办法撵走这个老畜生！
「再说，你的字很难看不是吗？虽然所有老师都有意无意地替你隐瞒，其实你本来就没有资格。」班导看我的眼神实在肮脏，说的话实在龌龊，为人整个邪恶。
我爸没教，但我知道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老师，你是不是以前受过心理创伤？这样打击一个学生的自信心，还沾沾自喜，觉得被治癒了吗？还是我的家庭背景真的让你这麽嫉妒？」
班导是个心不宽体很胖的成年男子，当他挥高手准备巴掌前的助攻时，我还用一股有种你打的气势死死瞪他，我那时肯定气坏了，否则我是很爱惜自己皮相的。
「老师！」阻止班导的是姜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