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栢在停红灯时和我分享今天工作的趣事或遇到奥客的鸟事,我会听,但同时也很担心我和她的骑乘安危,因此我忍不住开口:「任安栢,这些事等等到居酒屋再讲不行吗?这样停一下、讲一下,要是没注意到灯号转换和路况我们两个都会出事。」我已经跟她反应过八百万遍了,因为本人我是真的很怕哪天我和她一起出门,要等七天後才能回家。
不意外地,她小姐理直气壮地反驳我:「等到那时候我会忘了要讲甚麽,反正红灯要等那麽久,很无聊欸。」听起来根本是歪理。
好不容易我冒着生命危险到了居酒屋,我们随着员工的带位终於坐了下来开始点餐。
「还有阿,今天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妈妈年纪的女人,她......」她一边翻着菜单,还可以继续讲她的事,我好佩服她,但我太饿了,於是打断她,「你要不要先点?」
「麻烦一个竹套餐,谢谢。」好快。
「那我一个天妇罗盖饭。」把菜单还给工读生小弟,我有些尿急。
「我想去洗手间,你也先停一下吧,讲那麽多不口渴吗?」
「还好欸,那你快去吧。」她催促我道。
我松口气,因为终於可以让耳根子清静了。不过,安栢今天比平常还多话,感觉不太寻常。
在厕所洗把脸後,冰凉的水往脸上泼洒的触感让我的脑袋冷静下来,听着抽风机的运作声响和厕所不时传来的冲水声音,我突然想到今天本来是要去书局买书然後好好待在家放松的礼拜日,我到底在这干麽?不好好窝在沙发看搞笑综艺节目爽爽过周日假期,竟来帮人代班听人抱怨,搞到现在还不能回家。
没有不喜欢同事的意思,纯粹个人内心的矛盾纠结。我好像快要疯了,但又好像可以撑着,就当内心剧场表演到一半时,刚刚冲水的那间厕所开了门,那人一踏出门口,我简直震惊到不能再震惊。
「小米?」我满脑子只剩下为甚麽她也在这里?为甚麽?为甚麽?
她似乎也很惊讶,而且开始惊慌。我想我大概知道她为甚麽要像个鸽子被狗包围一样惊慌。
「你不是跟我说身体不舒服待在家吗?」
「呃、那个、我是不舒服阿,但那是早上的事嘛,我刚刚觉得舒服一点後就出来吃个东西,奕凡你也来吃吗?和谁呀?」小米开始转移话题,想要呼咙我。
「和安栢『下班』後来吃晚餐。」我只特别强调下班两个字就不想跟她计较了,所以转过身我要回去吃我的的天妇罗盖饭,她在我背後居然问我不骂她吗?
我又回头,「算了,反正我有赚到钱,你也偷了一天懒,大家都没损失吧。」现在这个时代,有流行叫别人骂自己就是了?
她显然很疑惑,但我话都说这麽白了,她再自己想不开也没用,只好留下呆站在原地的她我走一步先。
我知道人通常被骗都会觉得「你怎麽可以骗我?」、「亏我对你这麽好?」,但我就是对这种事看很开,被骗就当自己倒楣,可我有领到钱也不是做白工,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回到座位上,我开始吃起好像已经来很久的盖饭,因为安栢都吃完一半她的套餐了,然後她问我怎麽去厕所那麽久,「遇到小米,我们小聊了一下。」
「阿她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挑了下眉,往我嘴里塞了一口饭,「你说呢?」
「原来她是这种人喔。」安栢用好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我,好像是我做错事一样。
「每个人难免都会被自己的渴望给牵着鼻子走,不要对人家太苛刻了。」就像7、8岁的小孩会因为想要父母给他糖吃,就去做被要求的事,这很正常不是吗?
安栢似乎想要在说些甚麽,欲言又止,但她最後还是问了,「我觉得你有时候太看得开人生了,你知道吗?程奕凡。」
有甚麽不好?看得开是一种幸福。
我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再扒了几口饭配上最後的炸虾,放下碗筷,我想这是最美好的时刻,被饭和天妇罗塞得满满的胃。
「回家?」我问坐在我对面的她。
安栢点点头回应,正当我们两个各自拿着包包到柜台结帐,刚好经过小米和她朋友的用餐桌,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彼此的,我向她点头示意,她略有尴尬地望着我。
安栢也发现到了,「走吧奕凡,明天我们还要『上班』呢。」小米一听,又低下头装忙。
结完帐,我略有难色,「就说别在意了。」
「她利用你的善良害你的假期泡汤欸,你可以接受我不行。」安栢撇撇嘴,替我抱不平。
我真的累了,就没继续跟她争论,互相道别後两人骑反方向各自回家。
我回家後第一件事,是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觉得今天特别累,人累,心累,连澡都不想洗了。
从口袋掏出手机,虽然时间还早,大概晚上九点快十点,但我只想好睡一觉,於是设定好隔天要早起的闹钟後就沉沉睡去,再起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