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过去了,橘红色的枫叶随着刺骨寒风飘荡凋零,冬天也过去了,皑皑的白雪融化了,嫩绿的枝枒开始在树梢上冒了出来。这样充满春意的景色一如我过去十七年来所见到了,只可惜阿娘等不到她最爱的桃花盛开,再也看不见那桃红色花雨。
我停在阿娘的墓前,脑海里想着过往的幸福美好。阿姐她承袭了阿娘在族中的地位,跟随族中的长老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想为族人贡献自己的心力。我想,阿姐她是得偿所愿的,她一直都希望能像阿娘这样为族人鞠躬尽瘁,可是阿娘始终都希望我跟阿姐可以远离族中的掌控,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里是阿娘的长眠之地,除此之外对我来说这里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了,只剩下我一个的地方怎麽能够称得上是家?没有阿娘跟阿姐,何以为家?
恍惚间我想起那天巫医来为阿娘看诊时,说过阿娘怕是活不过秋天,现在想来真是所言不假。只是当年的我怎麽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顾阿姐的阻拦便冲出家门跑到深山为阿娘找寻药草,我深信只要把药草带回去给阿娘服下,她的病一定会好的。
暮色已然西沉,我带着好不容易为阿娘采集到的药草,火速地往回家的路上飞,午後便开始有着零星的雨点,在夜色渐深的此刻转瞬成了滂沱大雨,水珠重重砸向我的双翅。漆黑的夜让我几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可我怎麽能够在这停留?巫医说了,阿娘的病是不能再拖了,若是不赶紧将这草药带回去,只怕是药石无功了!
眼看再穿过这片草原就能够回家了,我的心中浮上一丝喜悦,心急如焚的我却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危机,就这样不慎落入了纺织娘的陷阱当中。那是张用银白色细丝编织而成的网,它黏腻的丝线将我擒住,无论我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好不容易等到猎物上钩的纺织娘此刻正挂着得意的笑容,她吐出更多细长的白丝将我紧紧捆住。
很快地,我有大半身躯都被白丝缠住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费尽千辛万苦才为阿娘采到的药草,被这些细丝给包覆开始慢慢腐蚀掉,这一刻我真的好恨自己只能任人宰割却没有半点还击能力。那是给阿娘救命的药草呀,我却连好好保护都做不到,我怎麽能够这麽没用?
忍住眼眶中的湿润,我备感绝望。在我放弃挣扎,静静地看着纺织娘张开血口朝我袭来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他抬起手袖一挥便出现刺眼的光芒,宛如是无数把利刃将纺织娘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给划破了,而我也因此得救。
让我意外的是,这道刺眼的光芒仅仅只是将缠绕在我身上的白丝都溶解,并没有对我造成任何损害。重获自由的我没有马上离去,反而怔怔地望着眼前纠缠不清的两道身影,我说不清此刻在心中蔓延的感觉,更不明白男子为何只攻击纺织娘,却放过了同样是妖精的我?
很快地,纺织娘便在男子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说时迟那时快,男子不过轻轻一挥他的手袖,便看见纺织娘往後弹飞,把後方的大树撞出了个窟窿,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男子没有要理会我的意思,也没有看向负伤的纺织娘,仅是不悦的皱起眉头,视线落在月牙白衣裳沾染到些许银丝的地方。敢情他是因为路过时不小心被纺织娘的网弄脏了衣服,这才动手伤人也才顺便救了我?我瞧见纺织娘眼眸里的歹毒怨恨,她拚尽全身最後力气,带着同归於尽的打算,往背对她的男子狠狠冲了过去。
我想,我只是要还他的救命之恩。
在我还来不及深思的时候,我已然飞身向前替他挡下了这一击。意识开始慢慢地模糊,我忽然想起阿娘、想起阿姐还有族里的同伴,想起过往生命里最开心的时光。
可是,直到最後我还是甚麽都做不好。从小到大我都不像阿姐那麽懂事,时常在给族人们添麻烦,为此身为族中长老的阿娘总是头痛不已。
我知道自己让阿娘很为难,我亦不想如此,但是无论我怎麽想做好事情都会连带有很多麻烦发生。就如同现在,连好不容易采集到阿娘需要的草药,都因为这些突发事件而没能够把药带回去……
也罢,生命若是在此刻殒落,兴许还能继续陪着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