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夏季,莲花不再盛开,虽然我觉得还算温暖,源立却好像吃不太消,尤其这阵子好像快要感冒,说话都弱弱的,动作速度也缓慢很多。
「你衣服是不是太薄了?冬天都还没到就抖成这样。」
我倒了杯热绿茶,摸摸他身上的旧咖啡色舖棉外套,感觉厚度还可以,身子却还是冰冷的,胸前温度也才接近普通体温。
「有吗?」
他喝着热绿茶,接近黄昏,屋里桌上只点了一盏黄灯,四周所有东西都染上一层黄,失去本色,却挡不住他的苍白脸色,原就没什麽肉的脸颊骨头突出,让我有千句话想念他。
「怎麽变瘦了?不要跟我说你冷到懒得煮东西吃。」
源立吃得很少,常两餐当一餐吃饭还只吃半碗,配菜也都很随便,不是清炒就是川烫,感觉就是懒得研究料理,却还是很勤奋在调茶抓药煮甜品,每次才稍稍问起要就说起长长的药膳理论,没两小时还差不了嘴。
「吃腻了。」
源立难得闹起别扭,扁嘴得很幼稚,眼睛一直在我脸上转。
「干嘛一直看我。」
我不客气回瞪,鼓起脸颊表示不快。
「我想吃你煮的。」他诚恳的说,眼神很认真。
「开什麽玩笑!」
「拜托嘛。」
他带着苦笑,语气撒娇又无奈,我不服气的用眼神拒绝,嘴上却说不出不。
「我去准备食材!」
源立跳起来,好像我早答应般,还没来得及问该准备什麽,他就踏着孩子似的轻快脚步飞奔出去,门碰的关上。
既然是要煮给源立吃,煮些他喜欢的好。我走进他的厨房转了转,想着看材料决定要煮什麽,只是柜里都是些乾货,要炖汤也没有肉,我想来想去,总之先洗点米,就算不知道要煮什麽菜,总要吃饭是吧。
村里虽然有电,但常常断电,还不如用原始烧火方便,也正好能取取暖。生火我还是不太会,通常没有一两小时,我火是生不起来的,今天却没有半小时就燃起来,在大锅放入竹架、搁上装米小锅。
「今天火真旺啊,」我坐在火炉旁的椅凳上,托腮听着水沸腾声。
约莫半小时,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了,用饭匙翻点底下的确认都熟透。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丢下我一个。」
我将灰盖上火焰,拿起一旁隔热手套,上头印着『米』字,形状有些怪异,可缝得很紮实。
「讨厌,我在说什麽。」
把饭放回熄火炉上。想着村子有几户有养猪鸡,他应该不会跑太远,便披上外套出门。
外面还真有点凉,满地黄叶被秋风刮得停不下,连我都觉得有些冷,源立在屋里就受不了,却也没多穿就出门,刚刚应该顺便弄壶姜茶备着。
顺着被走秃的泥地路走,养家禽那些人大都住在村子较偏远的一角,免得到处臭味。
「来来。」
瞎晃着,源立的声音让我回头,眯眼确定那边远远身影真是他,我很好奇他是在跟谁说话,便小心翼翼的绕到後头,只见他身旁一只黄牛。
「嘘……,乖乖喔。」
源立温柔哄着黄牛,从衣服拿出针筒,手脚迅速的抽满一管,原想他又要做什麽药材了,他却拿出一个塑胶瓶,将牛血注入杯中,深呼吸一口气後仰头乾杯。
「呵!」
我双手摀嘴阻挡惊呼,源立显然没听见,只摀着嘴不停发出反胃呕吐声,脸色由白转青,看来相当不舒服。
「呜恶!咳咳。」
源立又大咳几下,摀嘴的手改掐住衣襟,驼着背跪倒在地上喘息。
「乖乖。」
他脸恢复成偏白的粉红,只剩唇还白着发抖,站稳身体拍拍黄牛侧脸,脸上笑容惨然又陶醉。
行屍走肉步回屋里,一关上门就跪倒地上,用还在抖的双掌蒙住脸,无法思考只是发怔,过了不知多久,门被蛮横大力的打开,源立铁青着脸。
「吓死我了,在你家等半天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山上迷路,要不是敏儿……卢敏说看到你。」
他责骂着脸慢慢松懈下来,放下手里竹篓,里头是一只处理好的鸡,我别开头用袖口抹掉泪。
「怎麽了?」
他有几分不确定的单手搂抱住我,用布巾点点我眼下,我努力张开浮肿眼皮,想把他看清楚点,我想问,问他是不是隐瞒了什麽,还故意把我支开。
「没有,有点想家。」不敢面对事实,我居然撒谎了,还撒得很糟糕。
源立和我一起沉默着,我想他不可能没发觉我在说谎,可他并没有拆穿,还顺着我的话接:「你平常也不太联络他们吧?最少打通电话,过年也快到了,该回家看看,……我去煮饭了。」
他说完起身拿起竹篓走到厨房。
待他把鸡汤端上桌,我拿起筷子,不发一语的吃着乾饭,源立啃食着人参,脸上表情苦上加苦,注意到我在看,尴尬的闪避眼神,我眼神不放,他乾脆捧起碗挡半边脸,吃空又拿起汤杓打算再盛,我啪嗒放下筷子,一把抢走汤杓、捞光所有人参吃个精光。
源立诧异的看着我,噗嗤喷笑了声,苦闷什麽的一扫而空。
「这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苦的一次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