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可以谈天以後,等待的时间就没有那麽漫长了。我拉着雍艾往市场跑,我好像被首都的活力与生气感染了。
「于茵姊姊!」他被我硬拉着,有点跟不上的在後头叫:「这样跑出来好吗?」
「没关系,一时半刻也出发不了。」
雍艾的父母是刻书师傅,祖传三代,致使他从小就接触相当多的典籍,也传承了好手艺。。他说,雕刻师傅很辛苦,伤眼力,从清晨工作到晚上,薪水微薄而已,除了老得不能工作的祖父母,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一家老小靠这行吃饭实在捉襟见肘。他白皙的的手上布满了刻刀留下的伤疤,施力握雕刻刀的手指上有厚厚的笔茧。
不小心被我碰到,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急着把手抽回去:「我的手不光滑,摸起来肯定不舒服。」
「你这样说,我的手哪光滑呢?」
这是事实,家中开武术馆,除了基础的拳脚功夫,握握剑也是有的,不过这比较接近兴趣,爹常打趣的说等成年就把我送去军营。这并不好笑,陛下长年征战,不知战死多少成年男子,老的徵不到就徵小的,男子徵不到就徵女子,她是近几年才乖乖留在宫内处理朝廷大事,但大家都怕了,只要是家中的男丁都希望中试,这样才可以远离军旅身涯,保住一条小命。当然父亲也是开玩笑,否则他也不会一天到晚催促着我读书了。
雍艾说到家中的苦日子时,我安慰他道:「真是如此,在你中了百仕後也该否极泰来了,就算当不成皇帝,也不乏做个大官。他严肃了起来,沉沉的回了一个「嗯」字。这时我又想到父母,他们大概在首都某处玩开了吧。
「于茵姊姊,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这届考试也举办得太晚了。」
「对啊,」他若有所思:「陛下是三十五岁登基的。」
理论上新王交接时就应该筹办最高国家考试,往往为了国事忙得焦头烂额,再者,人性嘛!刚刚打败菁英成为人人称羡的人中之龙,旧的压力刚走,新的压力又来,新王对下届百仕产生的危机感,所以不成文的国训是以交接开始,五年为期,一定要选出继任者。
雍艾笑了:「陛下东征西讨,天佑遥穹,战无不胜,身体硬朗,必定长命百岁。晚几年考也没有大碍。」
「不,实在太晚了。」我不禁莞尔。陛下身体硬朗是有目共睹,但仍因为这个议题和朝中大臣引发冲突───据说在皇帝四十岁大寿时,有人上奏百仕考试的准备事宜,气得她当场把旁边捧砚小童的砚台往地上砸,该大臣下跪磕头直到头破血流,才捡回一条命。虽然触霉头,但一向一意孤行的陛下在这时举办考试,让我不禁衡量她现今的身体状况。
客栈厅前依旧没什麽变化。
还没到?这敖阳真有点......是不是碰到什麽事情了?我思索着,坐的是官派的马车,百仕身上也不会带什麽钱财才是,这沿路上不会有盗贼来抢吧!他又为什麽这麽慢呢?不管怎麽说,让有「残戮王之称的皇上等,着实令人为他捏把冷汗啊!皇帝不是很有耐性的。
又已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看来在百都的第二个晚上过夜已成定论。
大家火气大起来了:「搞什麽?全部人等他一个!」
「是不是怕得不敢来啦!临阵脱逃?」有人带着笑谑的口吻这样说道。
「偏远乡镇的就是这样叫人伤脑筋!」
他们绝对不是有多赶着到皇宫参加考试,拖几个时辰也无所谓的,有些人到今天早上都还烂醉如泥,没醒酒,怎麽见皇帝?这种举动绝对只是恶意中伤。
我很不高兴,先不说他是不是我的同乡,奉林人可是骄傲有毅力吃苦耐劳的代表!比起首都外,我们历年来出的百仕数量绝不算少,他们竟敢看不起奉林人!我偷偷把讲话者的容貌清楚印在脑海──等进宫阴死你们!既然都考上了他怎麽会临阵脱逃呢?我绝对不相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才耽搁了。我气鼓鼓的,但这番话没说出口。
抱怨归抱怨,大夥儿没停下夹饭至嘴里的动作和大口喝酒。我酒量不差,但雍艾貌似不喜欢酒的气味,我就没点。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憋着一肚子气的百仕,无处发泄,今晚会出乱子,为此我特意挑了一个离人群聚集处最远的位置,贴近门边,不再和雍艾聊天,并催促他吃快点。正当我吃饱喝足,准备速离,听到门外急促的马蹄声,然後,减速,停在客栈。
因为离门近,我看得很清楚,一个黑发男子从车上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