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长姐大学也同校吗？」
不知哪个学妹又抛出这个问题。我的思绪中断，怔了怔，因为根本不知道他念哪所？
「M大。」
夏颖乐说话了。我又是一愣，因为他的学校。
「那学姊呢？」
稍回过神，「……N大。」
夏颖乐也一愣，因为我的学校。
「我记得这两间学校还满近的。」
「我之前有去过，坐车大概十几分钟的车程而已。」
学弟妹们的这两句话在我们对视的目光中交错而过。
原来……离开了这里，我们还在同一座城市里，距离还是这麽近。甚至也许在某个时刻，我们还曾擦身而过……一想到这里，上一刻还安定下来的情绪又像是被投入几颗碎石的湖面。缓缓在我们之间泛起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让人浮浮沉沉得只能盯着彼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之後大家又聊了什麽，我都不太记得了。
轮到我们洗澡时，男女跟着同时段的其他组别分别带开前，夏颖乐突然一声「小允」叫住我。因为太久没听到他喊我名字的声音，脚步一顿，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他来到跟前，才确认刚刚的确是他喊我。
「这给你。」
他的手握成拳头状，伸向我。我迟疑几秒後，张开手掌，放在他的手下方。一块小长方形的巧克力掉下。
「今天辛苦了，晚安。」
语落，他转身小跑跟上已经离得有些远的队伍。我仍在原地盯着手心的巧克力好一会。
晚上睡前，小路爬到上舖和我聊天。我跟她说起夏颖乐念M大的事。
「我知道。我有时还想你们会不会突然某天在路上偶遇，结果从没听你说过。相遇的机率真的很奇妙，有时住在同一个区域，却总是遇不到，反而可能会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碰上。你和阿乐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小路说着笑了，然後视线注意到我放在枕头上的巧克力。
「怎麽有这个？谁给你的？」
「夏颖乐。」
她似是在想什麽，看了看後，拿起巧克力，「不吃吗？」
「我已经刷好牙了。」
「那早点休息吧，明天会更累喔。」她将巧克力放入我手中。「晚安。」
「嗯，晚安。」我看着小路下去的身影。原以为她可能会顺便问起我今天带队的状况，结果她什麽也没说。
「对了，」小路的头又突然在我床边冒出，「晚餐时，我看到阿乐在跟学姊要巧克力。」
「……」
扬起嘴角，「没事了，快睡吧！」小路钻进了下舖。
我对着那空无一物的位置发起怔来，片刻後才回神地躺下。翻身侧躺时，发现左手还抓着巧克力，凝睇半晌後，
「今天你也辛苦了，晚安。」
我轻声说道。
*
一夜过後的第二日依旧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虽然才六点多，但整个校园已经被早晨日光晒得发亮。
坐在宿舍门口前的花台，我一边等候学弟妹，一边望着眼前所有一切都像是披着一件金黄外衣的景色。倏地，「那把『现在』收进回忆里，你就有橙色回忆了。」宇呈说过的这句话莫名飞进脑海里。愣了愣，原本什麽都没想的思绪被这麽一拉後，也跟着忆起那天谈话的情景……
『这样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你可能会想起某个夏日傍晚，我拿蛋糕来给你，然後我们聊着关於『回忆』的事，我还告诉了你一个不可思议的真实故事。』
接着就定格在这句话的这一幕上。那时宇呈的表情很认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当时我才没能做出回应吗？……
「早。」
正思索时，耳边的一声招呼将我拉回来。我偏头，看见夏颖乐站在身旁。
「早安。」
「睡得好吗，昨晚？」
「嗯。」我起身，「你呢？」
「同寝的学长拉着我聊到半夜。」说着，他打了个哈欠，「现在好想睡。」
他哀怨的表情惹得我想笑，但又不好意思，只能忍住。
「那怎麽办？今天不是都在室外活动吗？」
「没关系啦，等等玩游戏就有精神了。」
夏颖乐说话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下方有根掉了的睫毛。
「你这里，」我指着自己的眼睛下方，「有根睫毛。」
他听了，举手拍了拍。我见睫毛还在上面，就伸手帮他拿起。由於太过自然，当两人视线相触时，才惊觉自己做了什麽。
「拿起来了。」我赶紧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谢谢。」他也转到另一边，声音里一样有着一点的仓皇。
光线似乎更强烈而刺目了。带着温度的，闪闪烁烁地在建筑物上跳跃，在青绿叶面上跳跃，在我和夏颖乐只隔几公分的距离间跳跃，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轻触肌肤，微刺微痛，微热，也微痒。我无意义地用後脚跟踢了花圃几下，想转移放在手臂上的注意力。就在这时，突然望见不远处的贩卖机。
「我等一下回来。」
说了声，往前方跑去。来到贩卖机前，看见有我要买的东西後，一边心想「太好了！」，一边要掏出零钱时，才发现我的手一直捏着那根睫毛。抬起拇指时，一阵风吹过，也将睫毛一并轻轻带走。消失得很快，一离手就不见踪影，但刚刚那幕还清晰地印在脑中。怕不小心又陷入回想，连忙将零钱投进贩卖机。
再回来，我将铝箔包装的咖啡给夏颖乐。
「巧克力的回礼。」我说。
这时，队员陆陆续续出现。有人看见夏颖乐手中的咖啡，羡慕状地问起为什麽他有？
「秘密。」他说道後，要大家赶快往餐厅出发。
我带着他语中的笑意率先往前走去。
早餐後，进行的是大地闯关游戏。关卡的设置遍及整个校园，有时关与关之间的距离也远，为了把握时间，几乎都是这关结束後再急奔下一关，再加上这部分是由我自己带队，几次匆忙间，明明是最熟悉的校园，在跑关时也会瞬间脑筋空白，差点忘了路线该怎麽走才是最快的，好险还有手卡辅助才不致出错。
结束某一关後，我见时间紧迫，便告诉队员路线让他们先跑到最後一关，等我盖完闯关章後再随後跟上，结果在追赶的过程中，因为心系队员没注意到路况，在坡道处不小心将脚踝扭了一下，不过只要不用力就不会感到痛，所以也就暂时忍着，心想等活动结束後再到医务室。
最後一关其中的关主是夏颖乐，或许是这个原因，竞赛时，整个气氛又比在其他关时更热烈，更让人紧张。加油打气当然也不少，而且还更卖力，我甚至都忘了脚扭伤也跟着大家一起又叫又跳，直到感到痛时，才想起地安分待着。
最後，当我们以一、两秒之差险胜对方时，大家都欢呼了起来。夏颖乐也开心地一一和每位队员击掌，但当他来到我面前时，或许一时兴奋没预料到是我，愣了一下。我在他犹豫之时，主动拍了他的手掌。一股熟悉感霎时涌上。我们的嘴角不约而同地勾起了相同的弧度。